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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男丁全部殁了，如今唐家女儿……也全没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人都没了，还拿着这一灵位牌坊又何用。

“哈哈哈哈哈……”

唐老太太也笑了出声。

她脱下了先帝御赐的诰命衣装，披在了唐瑶儿的身上。

老太太穿着内里的白衫，其中还留有滚钉板时喷涌而出的血印子。

那血色，早就布满了她周身。

对比着她脸面上的苍白，身上的血迹那样鲜红刺眼。

她直立了身躯，对着朝堂上的陛下鞠躬弯腰，道：“王大人所言，老朽无从辩驳，但也想问上一句，陛下，信她吗？”

信唐颜吗？

信这一国之母吗？

信那花前月下备受了他爱意渲染的女子吗？

余明御信不信唐颜，对唐老太太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因为唐老太太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去推倒王守成口中所言的一切。

诸如丽妃身死，是因淫乱。

又例如莞贵人被板子活活打死，涉及了后宫一桩密事。

贵妃流产，那也是小人的陷害。

但这一切，老太太却不想在这朝堂上说出来。

因为唐颜觉得没必要。

因为唐颜更看重的是余明御玛⃠丽⃠信不信她！她更看重余明御心中是否有她！

余明御紧绷了脊背。

八岁登基之日起，他日夜与这龙椅相伴。

从未有一刻觉得这番如坐针毡。

他信唐颜吗？

笑话。

一个毒妇，有什么值得信的！

只见帝王嘴角的讥讽，唐老太太便是领悟了这九五之尊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

便将手上唐颜的牌位扔在了地上。

那简陋的木制灵牌，顷刻间碎成了两半。

“为死去的人筑灵位造灵牌，是盼着死者亡魂在死后也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得后人香火供奉，老朽原是想为唐颜讨一个公道讨一个清白，但如今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她说过她爱江河、爱山川，爱草原，爱策马奔腾，她不该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她该去更远的人间，离了这世俗尘硝。

老朽今日上朝来，耽误各位大人了，也令帝王忧心了，靖康王爷，劳烦了你来跑这一趟，是以老朽有失众望了。

老朽这就离去。”

老人家跪在地上，用力将唐瑶儿背负在肩头。

几个大人见此，想去帮忙，倒是没有一个比得过靖康王爷手快。

王爷一个托举，想将唐瑶儿的尸体自己承受，但老太太不放手。

靖康王爷只好帮老太太稳住唐瑶儿的身躯。

众目睽睽之下。

老太太驮着唐瑶儿，一步步离开了大殿。

临走时，还不忘道：“老朽今日亏欠众人，等归家时，必偿还！”

第十章

唐老太太这一场闹剧落幕了。

百官心中各有各自的想法。

酸楚的、难过的……

或许还有不解老太太临走最后那一句“偿还”是何意义。

余明御虚软了脊背，竟是一分的颓败。

什么东西似是从心中抽走了。

一双眼紧紧盯着地上已经断裂了的牌位。

皇后过世，该是入皇陵的。

但唐颜罪责过多，入皇陵之事，皇陵管事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玛⃙丽⃙

靖康王爷将牌匾捡起，放在了怀里。

他讥诮一笑：“这东西，既然没人要了，那边由本王带回去吧，这孩子当初与本王赛过马，当时本王还不知她的身份，只当时无名小辈儿，遂和她打赌，若是能赢过对方势必要喊对方一声祖宗，这孩子年纪虽小，但马术了得，赢了我一步……她当玩笑一样没将这个赌约放在心上，可本王却记了这么多年……这一声祖宗到不想今日应验了，本王今日就将这‘祖宗’牌位安置在草原上，让她日后随心所欲可策马奔腾，也算是还了她一个愿望……”

帝后大婚时。

靖康王爷曾问她：“小丫头，你这日后入宫了，可是没机会骑马了的。”

她说：“我不骑马，我得守着我夫余，对了，我还得守着他的天下，且看吧，我必定要成为这千古一后，为他驻守这个国！”

那笑容爽朗，轻快。

饶是在后宫没吃没喝的日子，她也乐在其中。

只因为她心中有一个他！

有她的信仰！

……

朝堂散去。

内官拿着水桶早已将地上的血迹洗净。

余明御屏退了婢女内官。

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上。

静谧。

孤寂。

些许画面却是从脑海之中窜了出来。

“余明御，这是我自己种的菜，你尝尝，味道可好了。”

“余明御，你怎么又去贵妃那儿了，不说好了十五得到平和殿找我玩的呢？”

“陛下，我没有伤害贵妃，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心爱之人呢。”

“陛下，臣妾愿亲征塞外，为陛下保国土平安。”

“陛下，援军为何迟迟未到……”

“余明御，你当真不信我！”

“好，我懂了！”

“终究是唐颜自作多情了……”

“呵……”

她明媚的容颜，逐渐挂满了忧愁。

“唐颜，你怎么变得如此模样。”

“离朕远点，日后禁足平和殿，休要来找朕。”

“从今日起，断了平和殿内的供奉。”

“又装病，御医又不是给唐颜专用的，日后御医禁入平和殿内。”

“滚开。”

“你还想要援兵，叛徒。”

“诛杀唐颜！”

这些都是从他口中而出的狠戾言语。

所以。

到底为什么。

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陛下！”

“陛下，大事不好了！”

殿外，内官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余明御眉间一皱：“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内官跪在地上，喘着大气，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余明御深吸一口气：“说不清楚别说，滚出去。”

内官却没走，平复了口舌，深吸了好几口气道：“陛下，唐家那个，唐家老太太，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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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唐老太太说了，若是不能给唐颜平反就交出自己的项上人头。

她说到做到。

便是给出了她这一条命。

唐母陆婉儿收拾老太太遗体。

在祠堂守了七日后，才将老太太的遗体出殡。

同时出殡的还有唐颜的骨灰。

出殡那日。

百官来祭。

王守成也来了。

王守成跪在老太太和唐颜的棺木之前，磕头悼念。

唐家二媳妇脾气是个暴躁的，扬言要将王守成赶出去。

但大儿媳，也是唐颜的母亲陆婉儿却是识大礼的。

非但允了王守成祭拜，还让王守成与其随从侧守完成这出殡的仪式。

白布挂满了整个唐府。

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

有无数名流商贾。

有无数街头商贩。

便是这左邻右坊，卖菜的、屠夫家的、狱卒的连襟……都来了。

王守成心中颇多感慨：“这老太太荣誉一生，是该有如此殊荣，该啊。”

他一直信奉“真”，以“证据”言案。

但唐颜这一案，却让他迷糊了。

看着往来宾客，无一不泪流满面，叙述着曾经和老太太之间的情分。

老太太不该是妄断之人，在处理唐颜这件事上也不该如此轻率的。

所以，到底是他错了吗？

王守成开始自省。

内心困苦不安。

……

余明御痴痴看着三年未曾进的平和殿。

门前挂着挂着一封牌匾。

上面写着：余明御和狗不能进。

他嗤笑，竟是丝毫怒意也没有。

脚步准备踏进去时，又犹豫了。

近来，唐颜的模样总是徘徊在他脑海之中。

连上早朝也没了精神。

唐颜，是他的梦魇。

他该戒掉她的。

过去几年，他不戒得很好呢。

如今事实已经定局。

唐颜死了。

再想她做什么呢。

……

元宵。

京城登月楼欢聚。

每每这个时节，帝王都会携妃嫔出宫，畅享灯谜，与民同乐。

今年也没有例外。

灯楼安排的比往年倒是要更隆重些。

只因贵妃阿媛元宵节生辰，内官为讨贵妃欢心，灯展的数量较往年多了一倍不止。

帝王坐在龙撵之上，望着外面的五彩斑斓的灯，心……始终有些苍芜。

阿媛在其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角，柔声肆意道：“陛下，似乎有心事？”

余明御似是没有听见，双眼也没有朝着阿媛落上一眼。

阿媛被冷落，咬了咬牙，但见百姓游走身侧，也只能微笑应对。

唐颜死之前，余明御就鲜少去找她。

唐颜死之后，余明御干脆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