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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她如果真的要死就更该自己去和亲。

他说她应当深入敌营亲取可汗首级。

沈明姝真的死了，以公主之尊，战死在和亲的关外，甚至……6

楚江珩不敢再往下想，他刻意回避着死后的沈明姝，尽管午夜梦回她总是那样鲜活又明媚地出现在他梦里，可他还是不敢睡。

他浑浑噩噩地离开，连楚老太君叫他都没有听见。

楚江珩走出府门，新换的明恩侯府匾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楚江珩的双眼。

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这明恩二字究竟是让他铭记谁的恩德。

是皇室？还是沈明姝一人。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顾惜云看见楚江珩出来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声音关切：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我在这儿等了你几天……”

没等顾惜云把话说完，楚江珩就轻轻拂开了她的手，“别跟着我。”

或许是这条路太过熟悉，不知不觉间，楚江珩来到了公主府门前。

昔日红极一时的公主府，现在门庭冷落，连个看守的护卫都没有。

楚江珩看着那些熟悉的花草陈设，想象着沈明姝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楚江珩来到了沈明姝的书房。

她把自己关在里面那么久，是在做什么呢？

楚江珩推门走了进去。

一室狼藉。

满地的纸张混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映入楚江珩眼中。

他睁大双眼，缓缓蹲下身，颤抖着双手捡起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写道：“母妃，原谅女儿不孝……”

楚江珩迫不及待地展开每一张信纸，发现它们都是沈明姝写给众人的信，又无一例外地沾染了血迹。

楚江珩一封一封地找，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给父皇的、给母妃的、给奶奶的、给阿愿的，甚至是给门房、马夫的……

沈明姝为每个人都留好了念想铺好了后路，唯独没有他。

楚江珩身形摇晃，又不死心地继续寻找，口中喃喃：“不可能的，我是明姝最好的兄弟，怎么会没有我的呢？怎么会没有给我的呢？”

他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一定会有的，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哪怕只有几个字，明姝不会这么对我，她不会！”

满地的废纸不曾出现与他有关的半字，楚江珩攥紧拳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可能是明姝累了，她没有写到我呢？”

第15章

许久，楚江珩抬起头来，眼眶通红。

书案一旁是他过往送给沈明姝的东西，看得出沈明姝对它们很是珍视。

楚江珩苦涩一笑：“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倒是把它们收得很好。”

这些不值钱的小物件，被沈明姝整齐摆放在紫檀木打的小架子上，放在自己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楚江珩拿起那束干枯的花，忽然想起他们在边关时，沈明姝总是嬉闹着把花别在他耳朵上。

装着杏仁酥的食盒还摆在桌案上，上面布满血污。

楚江珩拿起那块被沈明姝咬了一小口的杏仁酥，微微出神，“你好像并不喜欢杏仁酥，之前买的也没见你吃过。”

盒子一边露出的纸张吸引了楚江珩的注意。

会不会这才是明姝留给他的呢？

楚江珩急不可耐地移开食盒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这是——

沈明姝对边关现状的描述，一些根本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她设想的解决方法，一字一句都是她对边关百姓的关切之心。

这些原本是要呈献给元帝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楚江珩一张一张地往后看，却仿佛突然被雷击中，怔在了原地。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沈明姝就给他看过这些，只是他当时打散了它们，他以为自己受到了欺骗，所以不顾沈明姝的辩解跟她大吵一架。

如果没有那一次……

“明姝，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会再跟你吵架，也不会再不听你说话了，只要你能回来……

“不好！”

随着一声怒吼，阿愿的扫帚狠狠拍在了楚江珩身侧，她怒目圆睁指着楚江珩骂道：

“好你个猫哭耗子的狗东西！姑奶奶我一时没看住竟让你这么个脏东西混进来了！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滚！”

楚江珩一头雾水，他不明白阿愿对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明明以前沈明姝出宫最爱带着她，他们也经常一起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愿对他的态度变了呢？

知道沈明姝离世对于阿愿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打击，虽然不解，但楚江珩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看着楚江珩惺惺作态的鬼样子，阿愿怒从心头起，抄起一旁的杏仁酥朝楚江珩狠狠砸了过去。

“滚！带着你的杏仁酥一起滚！公主对你那么好，你却连她吃不了杏仁都不知道！”

“楚江珩！辜负真心的人会遭报应的！”

实木盒子砸在楚江珩背上，他闷哼一声，隐约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伤口裂开了，但他却管不了许多，拧眉看向阿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公主她不想告诉你可我偏要说！”

“她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她替你挡刀挡剑，替你的心上人和亲，她喜欢你喜欢的把命都丢了！”

“而你只会说这是什么可笑的兄弟情义！”

阿愿情绪激动，仿佛要替沈明姝把压抑多年的委屈全部吐出。

吼完了，阿愿蹲在地上抱紧膝盖，扭过头不肯再看楚江珩一眼，只是声音哽咽地说给自己听。

“公主到死都不想你难做，从不曾吐露心意，可你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而楚江珩听着她的话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说明姝她、她喜欢我？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她明明……”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过，可她能做的都做了。

楚江珩眼前一黑，扶着门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6章

楚江珩昏迷了一天一夜，梦里全都是沈明姝的身影。

他们的过往历历在目，许多楚江珩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在这里被无限放大。

甚至连那个楚江珩一直铭记于心的夜晚，也有了沈明姝的影子。

那是楚江珩七岁时，他的父母双双战死，年幼的他固执地想要替父母报仇，居然拿着把小木刀就偷跑出了营地。

幸而出师不利，还没找到敌军营地，就在树林中摔了个头破血流，腿也扭伤了，动弹不得。

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楚江珩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记得她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你没事吧？你死了吗？”女孩稚嫩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甘甜的泉水灌入楚江珩口中。

楚江珩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天上的星子掉落在人间。

“饿……”楚江珩小声哼哼着。

“你等一下”女孩在自己怀中翻腾了半天，只找出了几块有点碎的杏仁酥。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能吃杏仁吧？”

楚江珩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有人不能吃杏仁吗？

几块掰碎的杏仁酥被女孩喂进楚江珩口中，他几乎以为自己吃到了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看到最后一点点心渣渣，也被楚江珩吃光，女孩拔出腰间的宝刀，割裂自己的衣袍，用布条包裹住楚江珩的伤处。

锋利的短刀在月光掩映下折射出一道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