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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旭谦的脚步顿了下来，周围的其余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异样。

直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火光乍现，热浪波动。

所有人下意识地向后撤，贺旭谦一边退后一边紧紧盯着火光。

身后不断有人喊着：“郜营长！”

可只有贺旭谦站在安全地带默不作声。

他亲眼看着郜子峣移动后一瞬就被火光吞没。

控制住火势后，只能找到郜子峣衣服的一些碎片。

贺旭谦用冷水浸湿的手帕从地上拾起一块金属。

是郜子峣军装上的军衔牌。

当天下午，政府机关便颁布告令——

青篱军区营长郜子峣，壮烈牺牲！

第26章

深夜，贺旭谦去了钱老头那儿。

木门被轻轻叩响，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来开门。

钱老头拉开一条缝隙，见到是贺旭谦才松了口气。

他让出一个身位让贺旭谦进屋。

贺旭谦摘下帽子，沉声开口：“他人怎么样了？”

钱老头叹了口气：“吊着一口气，还得慢慢养着。”

贺旭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袋子递给钱老头：“这些你先拿着，到时候缺些什么再让人找个时间知会我一声。”

钱老头拦着他的手：“不用，暂时还过得去。”

贺旭谦不由分说地塞到钱老头手上，语气不容拒绝：“拿着，吃穿用度和用药都是不小的开支，拿着有备无患。”

钱老头拗不过他，只能收下，随后带着他进了一个小屋子。

屋子里灯光昏暗，床上躺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

正是已经牺牲的郜子峣。

他的身上不少烫伤炸伤的痕迹，双眼紧闭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贺旭谦的眸子闪着幽光，上下打量着他。

钱老头紧紧关上门后才轻声说：“您派来的医生看过了，伤势比较重，也许短时间内他是醒不过来了。”

贺旭谦低声道：“他会醒过来的。”

郜子峣的面色苍白，生命气息也薄弱起来。

贺旭谦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只是匆匆看了眼郜子峣后就离开了。

回到大院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贺旭谦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久久没有拧动。

我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喊道：“旭谦？你回来了。”

贺旭谦闻言才开门进去，我的眼睛有些微微红中，是哭过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在我身边：“你都知道了？”

我揉了揉眼睛，点点头，说话都带着点鼻音：“我接小蝶回来后才知道的。”

贺旭谦轻轻环住我：“人各有命，这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的眼中有些落寞，垂眸：“只是有些忍不住而已，毕竟他也是小蝶的亲生父亲。”

贺旭谦在我的眉间落下一吻：“我知道。”

我在心中思索一番，轻声道：“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小蝶吧。”

贺旭谦应了下来，而我却感觉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股莫名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陷入昏迷的郜子峣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被灼烧的疼痛感，就像是要被火焰吞噬一般。

火药炸开的那一瞬间，郜子峣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我和小蝶的身影存在。

他想，或许这就是人临死前的走马灯吧。

要是远在大院的我知道他牺牲的消息，会不会为他伤心呢？

也许吧，毕竟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心软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郜子峣便觉得已经值得了。

他这一生做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善事，最令他幸运的就是救了我并且和我结婚。

而唯一的坏事就是没有善待我和小蝶。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唯有一个情字当头。

郜子峣就是被困在其中的人之一。

而我早就已经走出了这个牢笼，我阔步向前头也不回。

郜子峣只能看着我渐行渐远，连一句挽留的话都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

第27章

第二天，郜子峣缓缓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了进来，刺眼得睁不开眼。

他想抬手遮一遮眼睛，可使不上力气，胳膊上被纱布紧紧缠住的地方还隐隐传来痛感。

钱老头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不免惊了一瞬：“你醒了啊。”

郜子峣侧眸看过去，钱老头将手里的端盘放在tຊ窗边的桌子上。

他脸上的笑看起来很和蔼，郜子峣想开口说话，嗓子就像是闹了大旱而开裂的大地一样。

钱老头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到了杯温水：“先喝口水吧。”

郜子峣接过杯子点了点头，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咽下去，嗓子才好受一些。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您老人家。”

钱老头笑着摆摆手：“叫我老钱就好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郜子峣点着头：“好多了。”

钱老头看着他，安心了不少：“那就好，你就在这慢慢养着，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郜子峣闻言心中百感交集，却什么也没说。

钱老头看着他喝完粥后吃了药睡下后便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郜子峣却睁开了眼。

他已经没心思睡觉休息了，即使是吃了药后的安眠作用对他来说也是无济于事。

郜子峣只觉得心上压着一座巍峨高山，让他无力承受。

耳边又响起刚才钱老头说过的话：“在没有消息送来之前，你都不能出去，毕竟你现在是个死人了。”

郜子峣长叹一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程娇娇。

即便程娇娇和小蝶都对他避之不及，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关系牵扯。

在郜子峣心中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的生活里早已习惯程娇娇的存在，至少他从没有想过和她分开，更没有想过再去爱上别人。

对于郜子峣自己来说，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远不及程娇娇的离开更让他心痛。

郜子峣望着屋顶，窗外的风吹叶落他无暇顾及，眼中生出几分酸涩来。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了，很多年之后也许会被所有人遗忘，他的名字也会被时间的风沙磋磨掉。

这是每个人人生中都要经历的。

但郜子峣不会忘，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最美好的程娇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此生唯一的爱人。

他知道现在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这一口气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一行清泪落下，顺着眼尾滴落在枕头上。

郜子峣开始无助起来，这就像是一个死局。

恍惚间，眼前朦胧一片。

程娇娇永远活在他的幻想里。

梦中，他和程娇娇依偎在大树下，一阵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他们脸上的笑容洋溢着幸福，像是在畅想着以后。

程娇娇曾说，他们会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一个很美好的家，那不关乎于房子的大小和积蓄的多少，有他们彼此的地方就是家。

郜子峣也这么认为，却没有履行这个并不算困难的承诺。

梦醒时分，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第28章

关于郜子峣牺牲的这件事，郜家人难以接受。

匆匆办完丧事后，郜老爷子就直接带着大哥奔到了政委处。

郜老爷子在青篱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退役军官，政委处的人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他坐在政委的接待室里，脸上的神情不怒自威。

大哥站在一旁神色不明。

政委坐在他们父子对面，心中有些压迫：“郜老，不知道您来这趟是有什么事？”

郜老爷子冷哼一声：“什么事？我儿子出去调个研就牺牲了，你说我是有什么事！”

政委蹙眉：“郜老，这件事我们也感到很悲痛，我们也会永远铭记郜营长的英勇事迹，您之前也是军人，也知道这个风险……”

“什么风险！一个火药清查用得着让一个青篱的营长去吗？他们岩函难不成是没人了！”

郜老爷子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有权怀疑岩函的能力并检举，如果连政委处都不能还我儿子一个公道的话，那我就去见总司令，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他就带着大哥离开了。

当天下午，岩函军区。

贺旭谦坐在办公室，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他们是来调查的。

贺旭谦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是当初郜子峣让他签字盖章的那一份告令，上面还有司令部的公章。

他冷声开口：“这次任务是他自己向上头请示的，我想这上面的盖章政委处的几位不会不认识吧？这件事与岩函军区无关。”

政委处的检察员仔细地看着告令上的每一个字，似乎想尽力找出一个纰漏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贺旭谦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愠意，不悦地看向这几个人。

检察员只好赔着笑离开了。

深夜，待我闭上眼睡下后，贺旭谦才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房门被小心翼翼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的身子背对着门，缓缓睁开了眼。

贺旭谦去了钱老头那儿，一进门就看见郜子峣坐在堂屋喝茶。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挺悠闲。”

郜子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