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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毁我。”纪伊恼了，撕扯他衣袖。

戏台上一男一女，唱着《天仙配》，覆盖了底下的笑闹。

“算了。”她丧气，自顾自小声安慰，“姑婆喜不喜欢我，无所谓了。”

陆瑾深没听清，俯下身，凑近，“无所谓什么？”

纪伊抬眸，视线中，是他清隽英朗的面孔。

八年了。

她见证了这副面孔，由意气风发到成熟深刻。

见证了他的笑，他的严肃，他的锋利与平静。

纪伊鼻子不禁一酸，攥紧拳，收敛了悲伤，“姑婆明事理，知道我不懒。”

戏腔嘹亮，陆瑾深耳朵嗡嗡的，忽略了她嗓音隐隐的哽咽。

“陆瑾深。”

他望向她。

纪伊从果盘内挑拣出最大最红的樱桃，递给他。

“今天这么乖？”陆瑾深佯装愤怒，“在陆家天天气我，在李家竟然卖乖了。”

她看着樱桃，也看着他，不太认真的模样，“我以后不气你了。”

陆瑾深张开嘴，含住樱桃。

“酸吗？”

他镇定自若，细细嚼，“甜的。”又补充，“很甜。”

纪伊不信，舔手指，没滋味。

她尝了一颗，汁水爆开，那酸爽...直击天灵盖，她吐出，五官扭曲，“姑婆，哥哥欺负我！”

陆瑾深也酸得蹙眉，喝水漱口，“你先坑我的。”

第206章会忘记她

老夫人望着戏台子，“再有五个月，京哥儿三十岁了，还欺负女人呢。”

“打是疼骂是爱，京哥儿逗她。”佣人帮腔，“胡同里的子弟小姐们，京哥儿欺负谁了？”

“听清了吗。”陆瑾深含了笑，瞥她，“对你特殊。”

纪伊反手一蹭。

樱桃的汁水在他脖颈晕开一抹胭脂色。

唇红齿白，像唱戏的玉面小生。

她推搡陆瑾深，嘴上叫姑婆，“哥哥从小看戏，也会哼几句，他告诉我，要登台唱戏哄姑婆开心。”

老夫人岁数大，爱凑热闹，“那京哥儿唱哪出啊？”

“唱《西厢记》！”佣人高兴附和，“您70岁大寿，京哥儿扮演过张生，您没印象了？”

姑婆今年83，13年前...陆瑾深16岁。

意气风发少年郎。

纪伊剥着橙子，双眼冒光，“托姑婆的福，我也看哥哥扮戏装了。”

“姑婆，我唱不了，伊儿的嗓子好。”陆瑾深勉为其难，“我和伊儿给您演一出，她唱，我比划。”

台上的《天仙配》撤了场，响起缠绵悱恻的《西厢记》，纪伊穿了粉袍子，陆瑾深换了蓝袍子，戴了一顶发冠，折扇遮面。

老夫人指着陆瑾深，和佣人说，“多俊俏，遗传了他母亲。”

“大姑爷也俊。”

“淮康的皮肤黑。”老夫人打趣，“五官蛮周正的。”

纪伊只学过黄梅戏，不擅长越剧，有几分戏腔，配上正宗的曲子，唱得倒也有板有眼。

陆瑾深是念戏文的。

他音色磁性，字正腔圆，别有一番风韵。

戏台子笼罩着红绿色的灯光，扇子一捻，一收，露出男人整张面庞。

清隽，深邃。

灼灼风流。

纪伊没想到，陆瑾深扮戏相这么潇洒精神。

不似西装革履那般禁欲冷淡，一股鲜衣怒马狂蜂浪蝶的恣意模样。

四目交汇，纪伊的四肢百骸在发麻。

极端的大悲，极端的大痛。

活生生绞着她。

“莺莺。”陆瑾深称呼了她戏中的名字，臂弯搂住她，“随我去洞房。”

老夫人笑得前仰后合，“京哥儿！有这句戏词吗？”

纪伊耳根绯红，躲开他，“张生一共有二十句戏词，你念错了一半。”

“词错了无妨，认不错人就行。”戏台的台阶高，陆瑾深牵着她手，走下来，“戏中张生只认崔莺莺，戏外我认你。”

她喉咙噎得慌，又涩又哑。

视线里，是他翻飞的戏袍，她的袍子也缠绕着，一颠，一荡。

如同这段不见光的背德之恋。

剪不断，理又乱。

“不唱了？”老夫人咂摸滋味儿，“我没过瘾呢。”

“这件蓝袍子不适合我。”他斟了一杯茶，“下次再登台，我演拜堂成亲的戏，穿大红喜袍。”

“京哥儿坏！”佣人戳破，“他占伊儿的便宜呢。”

陆瑾深闷笑，将茶水递给纪伊，自顾自又斟一杯。

戏散场，是中午。

老夫人吃多了糕点，不饿，纪伊也没食欲，简单喝了粥，离开饭堂。

沿着花园的游廊朝厢房院子走。

“今天怎么不招惹我了。”她闹，陆瑾深恼，不闹，又不习惯，“心情不好？”

纪伊踩着台阶上的树影，“董永和七仙女每年七夕节见一次，如果一年见不到一次呢？”

“忘了吧。”陆瑾深手臂护着她，防备她摔下台阶，“董永会娶八仙女。”

忘了...

陆夫人说，见面三分情。

不来往了，渐渐地，一分情都没了。

哪怕重新见面，隔夜的开水再煮沸，味道也变了，不新鲜了，不甘甜了。

纪伊忍住哭，“有八仙女吗...”

“你算是。”陆瑾深揽住她腰，稳稳放在地上。

她抿唇，“你夸我漂亮啊...”

“你算八戒，也是‘八’字辈的。”他评价完，摘了一朵蔷薇，卡在她鬓角。

纪伊看着他。

白肤，粉花，乌发。

清丽纯净得掐出水。

“别的女人，是人比花娇，你是——”

她撇开头，肯定没好话。

“人比花更娇。”他一本正经，一字一顿。

纪伊一怔，“你不欺负我了？”

陆瑾深负手而立，“你不惹我生气，我也不欺负你。”

她轻轻触碰那朵花。

不惹他生气，他会不会不习惯呢？

按部就班、日复一日的生活，偶尔寂寞无趣，怀念她存在的时候。

鲜活，毛躁，悸动。

“我困了。”她恹恹的，没气色。

陆瑾深凝视她走进西厢房，关了门。

老夫人的佣人恰巧路过，他拦住，“伊儿昨晚去哪了？”

“在厨房煮完面，偷偷去祠堂照顾大小姐了。”佣人感慨，“大小姐脾气骄横，没少委屈伊儿吧？她倒是不记仇，又贴心，怪不得老夫人稀罕。”

陆瑾深微微晃神，“从祠堂出来，她哭了没？”

“没注意...”

他皱眉，心不在焉接了沈承瀚的电话。

“李韵晟在人间天堂和一个闽南的大老板为了海灵争风吃醋，脑袋打出血了。”

陆瑾深回过神，“拘留了？”

“那个大老板本来要报警的，结果叶柏南出面，大老板买了他的面子，自认倒霉。”沈承瀚乐了，“你猜，赔了多少钱？”

“一百万？”

“一毛钱没赔。”沈承瀚骂了脏字，“这面子，真他妈大啊。”

陆瑾深返回东厢房，站在木格子窗前，“因为欢场女人被拘留，李韵晟在李氏集团的口碑会彻底崩塌，他很清楚，如今是他、李韵华与我三股势力搏斗的关键时期，最忌讳丑闻，犯法。叶柏南是一场及时雨，帮他解决了大麻烦，而且他目睹了叶柏南的道行，无论是人脉、智谋、财力，统统碾压了他，他更加信任，服从了。”

沈承瀚也明白，叶柏南又设了一局，牢牢地套住李韵晟，沦为自己的牛马，傀儡。

“阴谋，阳谋，叶柏南没有不敢玩的，没有玩不赢的。”沈承瀚发愁，“我估计叶柏南是攥住闽南大老板的把柄了，对方配合抢海灵、打架，迷惑了李韵晟。”

窗柩外一大片蔷薇在风中摇曳，陆瑾深眼前浮现出纪伊长发戴花的面容。

“他下一步，是娶纪伊。”

沈承瀚试探，“伊妹妹安插在叶柏南身边，其实有益无害。”

“不可能。”陆瑾深没犹豫。

“那我没办法了。”沈承瀚缴械投降，“我和叶柏南不在一个段位上，他心机城府远胜过我。”

陆瑾深挂断了电话。

傍晚，陆夫人来房间找纪伊，纪伊正好出门，准备去中堂。

李家的规矩多，整整一下午不露面，晾着老夫人，作为孙辈，实在太失礼。

“瑾深知道我三天后送你出省了？”

纪伊一懵，“我没提。”

陆夫人一言不发，琢磨着。

瑾深去北厢房诈她的口风，是不是在祠堂刺激了伊儿。

她没上钩，含糊其辞地敷衍。

瑾深没证据，发泄了一通，罢休了。

伊儿不是嚼舌根的姑娘，这点把握她是有的，所以瑾深质问，才咬住不认。

“即使你不舍得走，也藏好情绪。瑾深敏锐，你哭哭啼啼垂头丧气的，他当然察觉了。”陆夫人叮嘱，“你母亲的病是无底洞，陆家花钱填这个洞，你无牵无挂的，踏踏实实走吧。”

第207章别逼我

纪伊萎靡。

陆夫人停下脚步，审视，“变卦了？”

“没变...”

“乔尔开除你，你怨我，在徽园的包厢里，一群太太们面前犯性子，我以后不管你了，你去外省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吧。”陆夫人压迫性十足，“你要自由，我给你自由，我唯一的条件，你和瑾深一刀两断。新手机，新号码，代步车，我置办齐全了，普通人的日子比不上陆家小姐的日子，你既然喜欢辛苦，喜欢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