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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当晨钟敲响，周平澜不留痕迹的起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解了我的囚禁。

　　不到午时，又赏赐了我新的华服和首饰。

　　“这妖妃果真是妲己转世，都身在冷宫了，身子还这么贱！”

　　“果真是个狐狸精，勾引人的贱胚子！”

　　我听着这些嘲讽嗤笑，手指划过绣着大朵牡丹翠绿的烟纱碧霞罗裙，心口泛着尖刺的痛。

　　我从喉间挤出一句话：“谢陛下。”

　　话落，宫女们瞪着白眼离开了。

　　我眼里浮出一丝苦涩，很久才径直走向众多赏赐中的一件物品。

　　那是出宫的令牌！

　　有了它，明日我便能去接父亲回家！

　　思及此，我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好像都减少了，我看着窗边，静静等着，盼望着团聚。

　　很快，就到了父亲被释放的日子。

　　我早早就出了宫，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我特意换上了周平澜赏赐的襦裙，戴上了珠花，又在铜镜前点了胭脂才出门。

　　三个时辰，我站在城门口，还是迟迟不见父亲的身影。

　　登时，我心里没来由的一慌。

　　须臾，一辆囚车出现在街市。

　　我瞳孔皱缩，隔着人群，看到了囚车的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接着，太监绽开一道明黄圣旨，尖利声音响起。

　　“李宽泽勾结前朝余孽，罪不容诛，游街示众，以平民愤！”

　　我心脏猛地一跳，撞上周平澜一双冷凝含笑的面容。

　　周平澜，竟然骗了我！

　　百姓将手上的烂菜叶子，臭鸡蛋，石子愤怒砸向父亲。

　　我双目赤红，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

　　尖锐的审判声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呼吸在这一刹都跟着断了。

　　周平澜嘴角噙笑，勾着唇看着。

　　我跟上囚车，想挡在父亲身前，替他承受这不该有的伤害。

　　“岁安走！快走！你快走！”

　　父亲冲我摇头，白发凌乱，额尖淌血，挥手推开了我。

　　我眼眸湿润，眸光点点泪珠。

　　我看着他被石子砸中，被百姓群起围攻，那个一生清正廉明的太傅，如今被众人欺，被众人辱。

　　我胸口犹如被刀尖利刃洞穿，痛到难以呼吸。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接着，无数箭雨袭向轿辇中的周平澜。

　　数名黑衣人冲进游街示众的队伍里，百姓们四分五散。

　　囚车被劈裂，父亲被黑衣人救走。

　　我慌乱的追上去，却看到人群中那张熟悉的面孔——昭帝！

　　他站在高处，手中的弓弩指向了周平澜。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头奔向周平澜。

　　可下一秒，我却被周平澜一把扼住脖子，拉至身前，直对昭帝羽箭的方向。

　　他附在我耳边，低哑冷漠声音响起：“岁安，你这张脸果然是牵制昭帝最大的利器。”

第6章

　　“这身红裙，真像你姐姐岁颜。”

　　我身形一颤，耳边是周平澜温热气息，可我浑身只觉冰冷。

　　周平澜冷冷下令：“杀！”

　　两方人马厮杀，刀剑交击。

　　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霎那间，我的胳膊就被划出一道血痕。

　　周围只剩一股血腥味，当昭帝的箭刺来时，我感觉心口一痛，接着脑海一阵天旋地转。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少年时。

　　我和姐姐一同去寺庙求姻缘，我的红绳与周平澜相连。

　　少女心思被佛祖知晓，我满眼羞涩，满心欢喜我的少年将军。

　　四目相对，周平澜也温柔地看着我。

　　可他唤的，却是我阿姐的名。

　　“岁颜。”

　　“我不是李岁颜！”

　　我费力睁开眼，眼前一片冰冷。

　　“李岁颜接旨！”

　　还未回神，尚德就带着几名太监走了进来，打开一道圣旨，高声宣读着。

　　“昭帝已伏，李岁颜献计有功，死罪赦免，朕特封你为护国鹂夫人，封号‘鹂’！入住长乐宫！”

　　这道圣旨，就一道明晃晃的巴掌，无情拍打着我。

　　鹂字之意，寓意圈养的宠物。

　　更何况，我目前的身份还是李岁颜，前朝昭帝的妃子。

　　尚德嘲讽：“鹂夫人，还不接旨，是要抗旨吗？！”

　　话如利刃，刺入我的心尖。

　　“臣妾，接旨。”

　　我咬着牙，颤抖接过这道讽刺的圣旨。

　　众人脸上挂着嘲讽至极的冷笑，尚德尖酸道：“鹂夫人，收拾收拾就自个搬进长乐宫吧！”

　　我眼神空洞，手指掐进掌心，眼角顺着眼角滑落。

　　这之后，周平澜将我禁足在长乐宫。

　　除了给我一个贴身丫鬟，不准许任何人来探望。

　　我没有心思再去揣测他，就算一辈子出不去也罢了，只要父亲还活着就好。

　　但这天，李岁颜闯了进来，迎面就给了我一巴掌。

　　“李岁安，你好狠的心，人前装得小白兔人后一副狠毒心计！”

　　“如今你勾引陛下，封为鹂夫人锦衣玉食，父亲还不是在昭狱受苦！”

　　我脸颊滚烫，还来不及求问，李岁颜就转身离开。

　　为什么，昭帝都伏诛了。

　　父亲还被关在牢中……

　　我起身出去，却被侍卫拦住：“鹂夫人，陛下有令，你不得离开长乐宫。”

　　是夜，长乐宫大乱。

　　我自戕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周平澜的耳中。

　　他面带愠怒进来，大手一挥，屏退众人：“李岁安！你在威胁朕？！”

　　他终于叫了我真实的名字，我艰难的抬眸望去，撞进周平澜凉薄的眼眸。

　　心口又一次被刺痛！

　　当年我曾在周平澜少时救过他一命，他曾许诺。

　　“我周平澜在此发誓，此生绝不会让李岁安受一丝伤。”

　　回忆就像刺人的利刃，刀刀皆苦。

　　我靠在床榻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费力无比：“我……已经……如你所愿，成了李岁颜，被你囚禁在这。”

　　“父亲也答应我，绝不会说出阿姐身份，为什么，不能放了他？”

　　周平澜走上前，大掌慢慢拂过我渗血的脖颈。

　　“疼吗？”他薄唇轻启，声音寒冷，“岁安，可朕从来只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我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淡淡的禀告声：“陛下，李太傅已在狱中自尽！”

　　周平澜倏然抽回手，勾唇冷笑：“倒是个聪明人。”

第7章

　　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一瞬间如五雷轰顶！

　　我没有父亲了，那个永远站在我身后，疼我，护我的人，没了。

　　“爹，你怎么就不再等等女儿？”

　　疼！好疼！

　　“咳咳咳！”

　　喉咙间涌上的腥甜让我忍不住咳嗽，倏而一口血喷涌而出！

　　我紧捂心口，看着地上那一滩鲜红，泪水溢出眼眶，砸进血中，荡起阵阵波纹。

　　无力，疲惫瞬间侵袭了全身。

　　我眼前一片昏花，无力闭上了眼睛。

　　“鹂夫人！”春枝及时扶住了我，泪眼朦胧，“太傅……今日出殡。”

　　我又咳嗽了好几声，依旧没有说话。

　　等春枝离开，我才拿着出宫令牌，打开密道，出了宫。

　　这密道，还是当年我在皇宫和还是皇子的昭帝玩捉迷藏，无意发现的。

　　这个秘密，我从未同任何人说过。

　　我不顾一切朝李府奔去，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已是我此生遗憾。

　　我不能再错过父亲的出殡！

　　可刚出密道口，我却见到了站在眼前一身墨色长袍的周平澜。

　　他冷冽的眸子好似要将我洞穿：“岁安，你要去哪？”

　　我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往后退。

　　我对他的情谊早就被消失殆尽了，现在更多的只有恨。

　　周平澜看着女人削瘦到毫无血色的脸，眉心一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烦躁。

　　随即，移开目光，冷声道：“送鹂夫人回去。”

　　我眸光一颤，抿紧了唇。

　　跪下行礼：“求陛下准许臣妾回去给父亲发丧。”

　　我字字句句，发自真心，蹉进肺腑。

　　周平澜就这么看着我，一字不回。

　　我攥紧了手，一个接一个的磕头请求：“求陛下放臣妾给父亲发丧！”

　　我的额头碰在坚硬的石子上，很快就破皮出血。

　　“咚——咚——”

　　沉闷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

　　半响，头顶再传来周平澜的冷笑：“李宽泽乃前朝余孽，不配发丧。”

　　我只觉血液冰凉，额头的伤口汩汩往下滴血。

　　我眼睛死死盯着他，喉间再次涌上一股腥甜。

　　周平澜眼含怒意：“带走！”

　　“我不走！”

　　我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站起身，凄凉大笑。

　　“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