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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老人家努力抬头看她们，胳膊抬起指着屋里的另一张床。

　　黎由从这望出去，果然，能看到一棵树开满明亮的橘红色花。

　　“奶奶，今天腿上还疼不？”

　　“不疼，不疼，培安黑天给我按哩。”

　　“厉害哩么，培安还给你挪过来啦？”

　　“奥，奥，他去别家寻了个带轱辘的小车，我俩一点一点挪过来。”

　　培安害羞的挠着头，手在衣服上扯了扯。

　　黎由轻声问他。

　　“你今天不上学吗？”

　　他摇摇头。

　　“上学，没人管奶奶，去年奶奶自己倒水还被烫了，身上起了好多泡。”

　　原来是这样。

　　“那你想上学吗？”

　　培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安鑫姐姐和何安哥哥都说，得上学，以后才能带奶奶治病。”

　　然后眼神又变得坚定。

　　“不过没事，我不上学也能考得跟学校里的人一样好。”

　　黎由拍拍他的小脑袋瓜鼓励他。

　　“好样的。”

　　“我还要多跑步，锻炼身体，以后跟何安哥哥一样壮的话就能背着奶奶去山外的桃林看看。”

　　这里每家的牵绊都异常沉重，如果没有人帮忙，可能这辈子的心愿就停留在这儿了。

　　从培安家出来，黎由又问了一遍。

　　“培安以后都没法去学校吗？”

　　安鑫叹了口气。

　　“他奶奶瘫了好多年了，他爸妈又常年在外面打工，家里就这一个小孩，我们让他去他不肯，说放心不下奶奶。”

　　“上学总是会多条出路。”

　　“是啊，所以我跟村长商量着，给学校打了招呼，把教材给他拿到家里，这小孩也争气，学什么都可快。”

　　黎由笑笑。

　　“你这思想觉悟应该去考个什么单位。”

　　“考不了。”安鑫低着头走路，“我爸在外面犯了事，进去了。”

　　俩人又绕过了几片林子，这边的留守儿童更多，几乎每一家都是。

　　黎由粗略数了一下，一共8、9家。

　　安鑫把带来的东西分了分，又挨个儿叮嘱完，一群小孩脆生生应着。

　　黎由不习惯和小孩玩乐，站在一边看。

　　看欢快的幼童在陈腐的门内。

　　看迟暮的老人在跳跃时光外。

　　一个下午，她看尽了这片沧桑的土地在这里困着所有人。

　　“我以为村子里都是老人家，没想到留守儿童也这么多。”

　　“确实是老人比较多，有些身体比较好的为了孙子孙女一大把年纪还下地干活，时不时把东西拿到城里去卖，这些小孩只是个例。隔壁村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小孩都没人管。”

　　安鑫带她来到一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牌楼下，夕阳流满柱子，上面写着「桑榆村」。

　　几位从地里结伴回家的老人正在商量晚上给孙子做什么饭，其中一位奶奶身上绑了个绳子，绳子的另一段是她头发花白的儿子，看样子也是病了的，看见黎由后憨笑着流口水。

　　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汗打湿贴在身上，但笑声依旧爽朗。

　　她想到一句话。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安鑫催着她回城里。

　　“回去的路上灯没几盏，你小心点儿。”

　　“嗯，好。”

　　黎由找到停车的位置，刚把导航找出来，远处又有人叫她。

　　安鑫一路跑过来，背了个大包。

　　“能麻烦你捎我一段路吗？我有点急事。”

　　走到一半天就黑透了，路灯暗得还不如没有，黎由带着人不敢骑太快，所以回到城里用的时间比较长。

　　“你要去哪啊？我直接给你送到吧。”

　　“那太谢谢了！”

　　安鑫一路指着到了一家烧烤店门口，顾不上解释太多，下车后伸手抱了下黎由。

　　“谢谢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小事儿。”

　　安鑫扭头进去，屋里的人全都看着她。

　　张东海在窗边坐着，那个给她介绍活的高个儿唯唯诺诺站在旁边。

　　“安鑫啊，那娘们儿你认识？”

047

　　“安鑫啊，那娘们儿你认识？”

　　安鑫把包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认识，路上随便拦的，你们叫的太着急了，我没车过来。”

　　张东海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那人过来抓着她的头发向后扯。

　　安鑫身体后仰着，朝他脸啐一口。

　　“我他妈真不认识，那人一看就是外地的。”

　　高个儿陪着笑跟张东海解释。

　　“海哥，鑫鑫刚回来，哪能认识这小婊子。”

　　脑后的手一松，安鑫立马回头又啐一口。

　　张东海拍着肚子从座位上起来。

　　“鑫鑫，你既然从海哥我这儿挣钱，可别跟咱们有二心奥。”

　　安鑫忍着不快，“嗯”一声。

　　吃过饭，安鑫坐在高个儿车上跟着他们去车场。

　　“哎，海哥跟那娘们儿有仇？”

　　高个儿迅速往旁边看了一眼，没别人在。

　　“听说海哥想找她麻烦，结果没占到便宜，你看见海哥脸上的伤了没有，就是她打的。”

　　安鑫想到那晚第一次见海哥时候那肿成猪头的脸，笑出声。

　　“活该。”

　　“啧，别瞎说话，你要真认识她可要离她远点，别到时候海哥把你们当成一伙。”

　　安鑫心不在焉应着，给何安发了条信息。

　　黎由到酒店楼下，刚巧碰到任老头扶任婕下车。

　　任婕身上披了件外套，看到她后缩了缩脖子，又低下头。

　　黎由很满意，她就是要这种心虚害怕的反应。

　　刚进了房间门，何安的电话就打来了。

　　“在哪？”

　　“酒店。”

　　这通电话一共就这两句话就被挂了。

　　神经病。

　　黎由把手机扔在床上，转头进了浴室洗澡。

　　今天出了一天的汗，脚也走得发胀，黎由就在里面呆久了些。

　　刚关了水龙头，听见手机在外面一个劲儿响，她捞起按了接听。

　　“开门。”

　　黎由打开门，何安工服都没换，一脸不高兴。

　　“有事？”

　　她裹着浴巾，头发湿答答的，云淡风轻问他有没有事的表情气得人牙痒。

　　何安环着胳膊抬抬下巴，意思还不让我进去？

　　黎由睨他一眼，回头拿过刚刚扔在床上的毛巾继续擦头发。

　　何安把她胡乱扔在门口的鞋子摆好。

　　“今天去哪转了？”

　　“村里，还遇到了一个你的老朋友。”

　　何安不作声，收到安鑫消息的时候很惊讶她俩怎么误打误撞认识了，现在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摸出一颗烟，假装不知情。

　　“谁？”

　　“安鑫。”

　　“哦，我昨晚也碰见她了，在车场。”

　　“她也在？”

　　“嗯，那个赛车女郎。”

　　黎由没有太震惊，安鑫一个人要管那么多家老人小孩，当然要多找些挣钱的路子。

　　她用毛巾裹住头，从何安脸前经过，伸手把他嘴里的烟薅出来叼着，斜靠在椅子上翘起腿。

　　“说，找我干嘛，还穿成这样。”

　　黎由嫌恶的把他从头指到脚，这工服简直太丑了，要不是何安那张脸勉强撑着，真是一眼都不想看。

　　“刚下班，没来得及换衣服。”

　　“没事，现在脱了也行。”

　　何安眯缝着眼，他还做不到这么正气凛然的说荤话。

　　黎由笑的时候头顶的毛巾散了，她不耐烦的扯下来又重新绑上。

　　“去吹一下吧，收拾好带你去吃饭。”

　　“累了。”黎由一把扯掉毛巾，“你给我吹？”

　　她修长的胳膊伸过来，连着肩膀的线条恰到好处，耳朵旁的头发上有水珠滴下来，顺着胸口流进去。

　　何安移开眼。

　　“自己去。”

　　黎由也不急，顶着那头湿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会儿称个体重，一会儿专门在何安旁边的桌子上拿东西。

　　一会儿浴巾散了重新裹，还就站在何安视线内。

　　现在拿了电脑在桌子前不知道看什么，又移开，敲敲桌子引起他注意。

　　“我饿了。”

　　何安扭头时黎由的头发被顺在一侧，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