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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洁永近来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里有个明媚活泼的小姑娘，围着他脆生生喊他“皇叔”。

她会气鼓鼓撒娇：“皇叔，我走不动了，你抱抱我嘛。”

会一脸愁苦拉着他的衣角哀求：“皇叔，这个好难学，你再教教我。”

最常见的还是笑得娇憨天真，满眼信任依赖地看着他：“有皇叔在，穆宁什么都不怕。”

可一转眼，俏生生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一个身穿火红灼目嫁衣，面上却苍白毫无血色美貌女子。

细看面容，正是小姑娘眉眼长开后的模样。

女子始终站在他三步之外，目光哀怨，话语悠悠：

“皇叔，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柳洁永，我恨你。”

“柳洁永，从今往后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见你了。”

每到这时，柳洁永心中便好似万蚁噬咬，痛痒难当。

他想把人紧紧拥进怀中，可每一次，他都只能拥住一滩冰凉的血色。

女子消失后，他的心倒是不痛了，却好像当真空缺了一般，空荡荡的。

然后他的梦就醒了，枕边甚至残留着冷却的湿痕。

柳洁永心中惊疑不定。

要知道他上次落泪，还是在双亲悉数战死殉国的时候。

自己梦中的“穆宁”到底是何许人也？

对梦中的他来说，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他派人费了些力气辗转调查，终于得知，恭王府王妃所出长女名唤乔晗玥宁，还不到金钗之年。

为求稳妥，他还找来了对方的画像。

而画中人的的面貌，正和柳洁永梦中小姑娘一模一样。

于是他听从自己直觉的指引，回了京城，找上了恭王府。

见到乔晗玥宁第一眼，柳洁永就发觉对方的态度有异。

她非常抗拒接近自己。

走进屋中后，更是浑身僵硬，恨不得站在和他相对的角落位置。

虽然后来乔晗玥宁面上掩藏得很好，可是柳洁永还是知道了。

乔晗玥宁不仅是“认识”他，甚至是“熟悉”他。

梦中的见闻越发耐人寻味了起来。

为了进一步试探，柳洁永故意依循梦中景象，引导乔晗玥宁叫自己“皇叔”。

……

这边厢，乔晗玥宁听了柳洁永所说“梦中见过”之言，当下只觉荒谬失语。

虽然这种说法能解释柳洁永此前看到她时别样的眼神。

可这番对谈下来，她不觉得对方真的如她一般是重生而来。

只是原来柳洁永年少时，也会说这般庸俗老套的话语吗？

她前世还真没见过这人有这幅轻佻面孔。

乔晗玥宁拱了拱手，面上恭敬道：“皇叔若是夜深难眠，穆宁这里倒是有一副安神的药方子，保管药到病除。”

心下她却暗自不满嘀咕，自己多梦就来搅扰别人安宁的日子，摄政王就能这么任性吗？

她也就是客套客套，柳洁永要是不识相真找她讨药方，她就往这安神药里加三斤黄连，苦不死他！

柳洁永却没有看破她的腹语。

他佯装不知乔晗玥宁语中阴阳，还笑着点头：“如此甚好。穆宁实在是乖巧贴心，吾心甚悦。”

接着他又看向林梦瑶：“梦瑶阿姊，我与穆宁投缘，不若把这小姑娘交由我来带两天？”

闻言，林梦瑶无有不喜。

鉴于昔年相处的情谊，柳洁永的人品才学她没有不放心的。

如今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能多得他的照拂提携，对乔晗玥宁只有好处。

不等乔晗玥宁抗议，林梦瑶已经笑着点头：“江离，那阿姊可就把这丫头交给你指教一二了。”

乔晗玥宁心下一颤，拽着林梦瑶衣角连连小声哀求了两句：“母妃，皇叔政务繁忙，还是莫要扰了皇叔清静……”

第24章

林梦瑶这才注意到乔晗玥宁神色不对。

但她只以为乔晗玥宁是女儿家的羞涩，或者是有些惧怕柳洁永不经意间透出的上位者威压。

拍了拍乔晗玥宁的手权作安抚，她又正了面色对柳洁永道：“小女尚且年幼，有些顽劣，若是一时不慎开罪了你，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交由阿姊来管教处罚便是。”

柳洁永呷了口茶，失笑道：“阿姊莫要多虑，穆宁小姑娘一个，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晗玥宁不愿意扫了母妃的兴致，心中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只能无奈应答了下来。

只是在她尽力委婉的争取下，到底是不用跟着柳洁永去摄政王府小住，只答应了会经常向柳洁永请教学识俗务。

柳洁永本意是借机接近，从乔晗玥宁身上找到自己会做那些梦的缘由。

他也没别的头绪，便按梦中话语猜测，他教导过乔晗玥宁一段时间。

那么亲自教授乔晗玥宁，或许能让他苏醒更多的记忆。

可很快，乔晗玥宁就让柳洁永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乔晗玥宁找他参谋请教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她挑个“哥哥”。

……

听了乔晗玥宁的“难处”，柳洁永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帮你在皇家宗室里，物色一个男人？”

面对柳洁永，乔晗玥宁的态度本来是能避则避。

如今既然时势所迫，她避无可避。

那她倒不如趁势利用。

这也是曾经柳洁永教她的。

抛开那些柔软暧昧的情愫干扰，她一向把柳洁永教她的东西学得很好。

反正是柳洁永自己主动送上门上赶着被她用的。

乔晗玥宁用力点了点头，期盼着看向柳洁永：“是皇叔说的，穆宁若有难处，便来寻你……”

接着她暗地里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挤出些许泪花，语带哽咽：

“皇叔有所不知，我母妃如今身为恭王府正妃，看着风光尊贵，实则不知为我父王偏心侧妃，暗地里吃了多少苦头。”

“穆宁便常想，若是母妃膝下有个能令父王满意的儿子，或许处境也不会这般艰难。只可恨穆宁是女儿身，更讨不得父王的欢喜……”

乔晗玥宁可是还一直惦念着让林梦瑶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儿子的事情。

虽然先前的提议被林梦瑶否决了，但也是她鼓动林梦瑶找人生儿子的那个提议，太挑战对方的道德观念。

抛开这点不提，静下心来分析利弊，过继宗室子这事大有可为。

只是身为内宅妇孺，若无旁的门道，她和林梦瑶要打探外男的情况实在是无从下手，也难以考证，这事便搁置了。

这回恰好柳洁永不是要“教导”她吗？

那便让她来看看他的诚意。

乔晗玥宁在柳洁永面前表演了半天自怨自艾，终于让他“勉强”松了口。

“好了，本王答应你便是。给我瞧瞧你的条件。”按了按额角，柳洁永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乔晗玥宁写得长长的一卷卷轴。

“第一条，面容俊美，菱形脸、瑞凤眼、高鼻梁？”

念出卷轴上第一条标准，柳洁永挑眉看了看乔晗玥宁，示意对方解释。

乔晗玥宁眨着一双真挚的眼睛道：“长相至少和我父王得有五六分相似吧？让我父王见之便觉不是亲子胜似亲子，定能事半功倍！”

柳洁永不置可否，继续念：

“第二条，文武双全，文能下场科举，武能沙场领兵？”

乔晗玥宁挠挠头：“我父王极爱面子。若过继的儿子是个草包，他定然更加嫌弃……”

柳洁永颔首认可，接着念第三条：

“第三条，人品上佳，有恩必还，忠贞不二？”

念tຊ着念着，他挑起一抹冰冷的笑，一字一顿道：

“小丫头，你这到底是给自己选兄弟，还是给自己挑未来夫婿呢？”

第25章

没缘由的，柳洁永心底突兀升起了一抹浓重的不悦。

他感到有些奇怪。

他以为自己和梦中一般，只是把乔晗玥宁当作自己羽翼下的一个晚辈。

毕竟此时乔晗玥宁瞧着实在过于年幼。

而他一向对圈入自己旗下的人和物有着非比寻常的保护欲。

他答应了要保护她，可他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所以欠下前世冤孽，需要他今生偿还。

柳洁永心底潜伏的情绪却告诉他自己，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和乔晗玥宁的关系，也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单纯。

乔晗玥宁却不知柳洁永心中所思所想，只讪笑一下回复他的话：“皇叔哪里话，我如今才几岁，哪里就急着要挑夫婿了？”

“这人品上的要求嘛，皇叔且听我细说。若是人品不佳的白眼狼，不仅不思回报，到时候还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岂不是引狼入室？”

“至于忠贞不二……”乔晗玥宁长长叹出一口气，才接着道，“我母妃和父王的矛盾，归根结底是父王背信弃诺，辜负母妃深情厚爱。”

“若这过继的儿子不能理解母妃执念所在，只怕也不会打心眼里站在我们这边，只怕我和母妃到时便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白费苦心。”

话及此处，乔晗玥宁神色带上了几分真实的寂寥惆怅。

她对男女之间情意的认知便是承自母亲。

前世和柳洁永爱意正浓时，她也曾向他讨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柳洁永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呢？

记不清了。

恐怕也不过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