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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书意听了，只觉讽刺。

“夫妻之间该是情投意合，相亲相爱。”

“妾身不过是阴差阳错替嫁过来，哪敢攀登千岁之妻？”

“就算真如您所言，那妾身与千岁，也不过是孽缘罢了。”

俞斯年一怔，久久不言。

这时，外面却突然闯进内侍禀告——

“千岁！凌阳王造反了！”

“凌阳王以‘清君侧’为由，已带兵攻入宣武门！”

“什么？！”

俞斯年瞳仁骤然收缩，顾不得许多，当即转身离去！

城内火光四起，俞斯年一路赶往宫中。

鏖战整夜，直至凌晨，凌阳王才被擒获。

叛乱终于停息。

俞斯年回到千岁府时。

却见府内狼藉不堪，黑烟弥漫，火势显然才扑灭不久。

没在人群中见到郑书意，俞斯年眉心莫名一跳。

管事上前迎接，俞斯年立即问：“夫人呢？”

管事却是恐慌无比直直跪了下来——

“千岁恕罪，夫人她……”

接着，一具尸首被抬到了俞斯年面前，管事伏地痛哭。

“夫人她已殒身火海！”

第10章

“夫人所在的祠堂在火势最深处，奴才进去救人时为时已晚！”

“火势太大，奴才未能保住夫人体面尸首。”

“千岁，奴才万死难辞其咎，请千岁责罚！”

俞斯年浑身僵直住了。

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首。

“你是说，这是郑书意？”

“本千岁不信！”

他紧紧咬牙，伸手过去掀开那块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首，早已看不清面容。

可她手里捏着那枚和田玉佩却如此眼熟。

因为其中另一枚，正在他怀中。

这不是郑书意，还能是谁？！

俞斯年往后踉跄几步，重重跌倒在地。

“千岁！”

郑书意死后，俞斯年其实并不太伤心。

毕竟他觉得，郑书意对他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只是说来也巧。

他在郑书意下葬之日，突然无故生了场重病。

太医来来回回看了数次也无果。

直到她已下葬后的第三月，俞斯年才逐渐恢复精气神。

病愈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为郑书意刻下牌位。

他念着，好歹夫妻一场，没能为她送葬，便替她刻下牌位，也算是慰她在天之灵了。

——爱妻晏氏郑书意之位。

然而当将牌位摆入晏家祠堂。

俞斯年盯着看了许久，却又陡然怔住，彷如大梦初醒。

望着‘爱妻’两个字，他眼神透出难得的迷茫。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木屑，刻字时的伤口隐隐作痛。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字是他刻的，可俞斯年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刻下这两个字。

分明他心中的妻子只有楚铃月才对。3

罢了，既已刻成，索性就这样。

直至那日。

俞斯年路过酒肆，听见从里传出弹曲声。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歌姬唱着词，娓娓动听。

俞斯年的脚步便莫名一刻也移不动，心口仿若有石块压着，叫他喘不上气来。

他突然就想起了郑书意。

想起她总是柔柔淡淡的模样，却能阴阳怪气惹怒他；想起猎场遇刺，她分明有逃走机会却不顾危险回身救他；想起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说他们之间，乃是孽缘……

这一刻，俞斯年脑中忽地在想——

起火时，郑书意在做什么呢？是跪在祠堂里，一遍又一遍抄着他罚下的经书吗？

她那时害怕吗？火势那般凶猛，她……疼吗？

铺天盖地的酸楚就这么毫无章法般涌来。

俞斯年心口闷堵得难受，踏步入了酒肆。

从未醉过的人，几杯酒下肚却醉得不省人事。

醉意迷蒙之际，有人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杯。

“九千岁，借酒浇愁愁更愁！”

俞斯年拧眉看去，却见国师抚着白胡子，坐在对面。

他一愣，又记起自己原先那些莫须有的梦。

沉默半晌，俞斯年鬼使神差问：“国师，这世上是否真有转世鬼神之说？”

“何出此言？”

“若真有能见鬼魂之法，我倒是想见见郑书意，”俞斯年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声音沙哑至极。

“我想问问她，她向来爱跟我对着干，怎的偏偏这次就乖乖认了罚，待在祠堂不出来？”

“也想问问她，那句孽缘到底是什么意思……”

国师却是掏出一枚铜钱放置于他面前，意味深长道。

“千岁，日日思君未必不可盼来日。”

俞斯年捏着那枚铜钱，眸色晦暗。

半年后。

南蛮叛乱，镇国公殉国。

镇国公世子穆无忧临危受命，统领南境军。

俞斯年奉命去南境督军。

到达南境，他微服进了城。

一路上，百姓谈论声入耳。

“世子爷魄力不输镇国公，已连胜两场！”

“只盼早日打赢那南蛮国，让世子爷安安稳稳将婚成了！”

“说起来，未来世子妃跟世子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还未曾见过这么般配的璧人。”

俞斯年眉梢轻挑，看来穆无忧在这南境倒是深得人心。

不过……记起穆无忧，他总免不得想起郑书意。

若郑书意知道，她曾私定终身之人，如今竟马上要成婚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他暗了眼眸，径直前往军营。

到达军营他才亮出身份，副将忙出门行礼。

“不知九千岁提前到了，有失远迎！”

俞斯年抬手：“不必多礼，本官皇命在身，带我去见世子！”

一路到了靶场。

远远便一对男女站在靶前，姿态亲密。

俞斯年脚步顿住，正要转身回避，身上系着的那枚铜钱却突然从绳结上松动滚落！

他心中一颤，立即弯腰去捡。

谁知那铜钱却跟长了脚似的，滚落飞快。

他急忙追上前。

铜钱却打着转，叮的一声停在了那一袭浅绿罗裙的女子脚边。

似有所感，她回过头。

看清女子容貌那一瞬，俞斯年如遭雷劈！

五脏六腑仿若在这一刻被麻痹。

只见那满脸温柔笑意替穆无忧擦汗的女子，不是郑书意还能是谁？！

这时，他却听身旁副将拱手行礼。

“末将见过世子，世子妃！”

第11章

“郑书意？”

俞斯年不可置信地掐住了面前人的手。

可不等女子有所反应，穆无忧反应极快攥住了俞斯年的手，“九千岁，自重！”

穆无忧自幼习武，本该轻易将人拉开，但俞斯年的手却像是紧紧黏住了，竟让他一刻也无法挣脱。

俞斯年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眼里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感知到的小心翼翼。

“郑书意，是你吗？”他又一次开口问道。

那女子却秀眉紧紧拧起，目光下落一瞬，而后道：“这位大人应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姓陆。”

“你当本千岁是三岁孩童？你分明就是郑书意！”俞斯年却不信，执拗地望着她。

那女子便抿唇不言，只抬眼像穆无忧投去求助般的目光，“无忧……”

她喊他名字时带着明显的亲密感。

穆无忧上前一步朝俞斯年介绍道：“千岁，这是穆某的未婚妻子陆昭瑶。”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一同认定是俞斯年认错了人。

俞斯年却笃定世上从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沉沉望着面前的女人，莫名心脏疼得慌，又酸又堵。

半晌，俞斯年松开了手，然而目光灼灼，仍然侵略性十足。

“抱歉，是晏某失礼了，只是陆姑娘与晏某亡妻实在太像，这才失了态。”0

“无碍。”

陆昭瑶被他看得眼神闪躲开来，随即向穆无忧道：“无忧，既然你同这位大人有公事在身，我便先走了。”

“待我晚上回去想碗莲子羹喝，可好？”穆无忧笑眼弯弯，歪着头提出要求。

陆昭瑶被他看得无奈，“你倒是会提要求，等我回去看看罢。”

两人说了会日常话，陆昭瑶旋即欠身行礼过后离开了。

俞斯年始终站在一旁看着，待人走后，他才问：“你们尚未成婚，夜晚穆世子去陆姑娘闺房，实属不妥吧？”

穆无忧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似乎是因为刚刚那事对俞斯年有所不满，他的语气也带着些许冷意：“九千岁大抵不知，南境不似上京，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可再不拘束，也该有基本的男女之别。”俞斯年同样语气不善。

穆无忧勾唇笑了笑：“本世子不过是讨碗莲子羹，怎么就扯上男女之别了？即便是退一万步讲，阿昭乃穆某自家娘子，千岁倒是管得未免有些宽了。”

俞斯年冷斥：“穆无忧，你在上京之时便认得郑书意，如今你说她是陆昭瑶，是你的妻子，你真当本千岁是这般好糊弄的吗？”

“九千岁这话从何说起？穆某何时见过千岁夫人？不过是有过一画之缘，千岁未免想得有些过了。”穆无忧并不示弱。

见他这态度，俞斯年冷冷嗤笑：“一画之缘？说得倒是轻巧，可惜，本千岁向来只信自己的眼睛，我瞧着，这陆昭瑶就是晏某亡妻！”

穆无忧面色不虞，直呼其名：“俞斯年，在上京世人皆惧畏你，你能只手撑天，可这里是南境，是我镇国府的地盘。”

这话便带了警告之意了，俞斯年狭眸微凛，久久不言。

两人谁也不相让，言辞锋利，算是对上了。

偏偏俞斯年的督军府就在镇国公府邻旁。

结束公事后。

两人便冷着脸一同前往城内。

岔路口，穆无忧驾马拐了弯。

陆家院子。

桌上摆着碗莲子羹。

陆昭瑶坐着一手摇蒲扇，一手吃荔枝。

院子的大门被叩叩敲响。

陆昭瑶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