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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去，纪洛初脚边有一株细细的弱小植物，只抽了三两枝出来，不过二三十公分长，长得极像小时候在池塘边常见的梳子草。不注意的话，真不容易看到。

不同的是，这株植物被一个铁环画地为界，铁环上支出去一根细长的天线，天线顶端有一个微型收发器。

陆以淮吐出一口气来，从他肩上探出脑袋，和他一起低头看那棵和梳子草长得几乎一样的植物。

呼吸可闻间，纪洛初开口，声音有些哑，“这是光叶蕨，它生长能力很弱，数量也少，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边总，你做过功课？”陆以淮做了好几次林场评估，也未必认得这些珍稀植物，何况纪洛初。

“嗯。”纪洛初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来林场之前，纪洛初请动了西南大学早就退休的林学老专家，他想要确认，林场中是否还有没被发现的珍稀植物。

西南大学的前身是西南农业大学，曾经出过袁隆平这样的泰斗级农业科学家，学校里也有不少林学专家。

风停了下来，刚才窸窸窣窣的小动物都跑不见，周围安静得只有纪洛初带动树木发出的唰唰声。

还有他略微变粗的呼吸声。

陆以淮差点滑了下去。

纪洛初将她向上托了托。

“马上出去了，箍好。”纪洛初侧过头来，哑声嘱咐她。

原本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走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才出去。

胡家磊和刘国松早已收拾好设备，几人坐在棵大树下，等了他们好一阵子。

见两人满身是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难闻的气味，尤其陆以淮还趴在纪洛初背上，众人皆是一愣，胡家磊最先反应过来，马上上前架住从纪洛初背上下来的陆以淮，“发生什么了？没事吧？”

老林最有经验，“是不是摔倒，脚受伤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和关心。

陆以淮没要人扶，自己单脚蹦跳过去，坐下休息，她简单讲了踩到捕兽夹的事，她不忘问胡家磊，“你们采集得怎么样？”

胡家磊最了解她，也不再多问，回答她，“很顺利。”

陆以淮高兴，尽管发生了些意外，但今天的试采总归是完成了。

第69章 隐秘的悸动（2）

天光已快落尽。

几人席地而坐，就着矿泉水凑合吃点干粮垫肚子，准备下山。

劳累一天，饥饿交加，大家都显出疲态。

陆以淮脱鞋，低头查看脚踝，她摁了下，有些发肿。

下山还有差不多八九公里路程，她不能这么远的路让纪洛初背她回去。

她重新穿上鞋，对小林说，“小林，麻烦你帮我找根粗枝桠。”

“好。小苏姐，你可得小心，不能再出岔子了。”小林说。

纪洛初眸色漆黑，深不见底，借着夜色落在陆以淮脸上，“你能自己下山？”

陆以淮点头，“我杵着登山杖和树枝，问题不大。”

纪洛初垂眸，只过了一瞬，他还是走去她跟前半蹲下，淡声说，“上来吧。”

他声音很轻，姿态坚决。

陆以淮没动。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老林，在一旁磕掉鞋底上厚厚一层泥土，走了过来。

“苏经理，崴脚看起来好像不严重，但是下山本来就不容易，你杵着登山杖和枝桠一瘸一拐，要是脚下一滑，从边坡滚下去，救援队都不一定能救你上来。”

老林和这座大山打了一辈子交道，多数时候，他都沉默寡言，只有聊起山里的话题时，他才眼里放出光，打开话匣说上几句。此刻，他的话相当有分量。

陆以淮沉默了会儿，无声的趴到纪洛初背上。

老林带路，李兵断后，一行人踏上下山的路。

纪洛初比先前更为沉默。

风停了，空气缓缓流淌，树木的清冽香气萦绕四周，星星悄悄爬满天空。

陆以淮趴在他背上也不言语。

她仰起头，星光在她眼眸中闪烁，满天璀璨星河。

大山沉静，时间不言。

纪洛初凝神看路，下山路陡，他要抗住两人重量带来的下冲惯性，他走得更慢了些。

小林在一旁打着手电，遇到难走的地方，伸手扶纪洛初和陆以淮一把。走出好长一段，纪洛初仍是稳稳背着陆以淮，不见他喘粗气，小林有些佩服，“边总，你是不是经常锻炼？”

“嗯？”纪洛初反问他。

小林咋舌，小声，“要我背着个人，我可走不了这么远。”

常刚的秘书张俊杵着登山杖，紧紧跟在老林后面，他不熟悉大山也没有户外经验，但面对漆黑夜色，他本能生畏。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停下来喘气，用手扇着风，问老林，“山里有野兔子没？”

实际他想问，天黑了，山里会不会有猛兽。

老林正在探路，踩实了才停下来回答他，“有啊。不仅有野兔子，还有黄鼠狼、刺猬、松鼠、丛林鼠，多得很。”

“那我们怎么都没见着？”张俊问。

“这些不是猛兽，动物也怕人啊。咱们这么大响动，它们老远听到就躲起来了。”老林说着继续往前走。

张俊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天黑了，山里会有狼和熊吗？”

老林嘿嘿笑了两声，尾音拖得长长的，“没有哩。”

他的话里蕴藏了无限的惆怅。

“我还是个小幺儿时，山里有狼，有狐狸，有野猪，还看到过熊瞎子。那阵子，我爸进山都要背杆猎枪。但是后头，”老林沉默了会儿，转了话头说，“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再造林，经济林了，要说还有什么，这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蛇了。”

说完，老林不再说话，整队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小林早就听腻了父亲小时候的故事，不过是阳光灿烂，白云朵朵，溪水淙淙，还是孩子的老林缠着爸爸，要让他带自己进山玩。

对于孩童时候的老林来说，大山是一座天然的游乐场，那里有无穷无尽的宝藏等着他去发掘。

他的孩童时光耗在那里，他的青春留在那里，他的老年也一并给了那里。但是，好像，不管进山多少次，仍然不够。

老林看着苍茫无言的大山，对它的变化，无能为力。

但是小林看到的这片山，和他父亲看到的，却不一样了。

他看到的是木材，他知道哪种树最值钱；他看到薪碳，知道哪种木料最经燃烧；他还看到果树，知道什么果子卖得最贵。

他全都如数家珍。

他还知道投向这里的城里人猎奇的目光，他们是想看到什么。

他不想接老林的话，他走在纪洛初旁边，帮纪洛初看着脚下的路。

刘国松在前面歇脚，等纪洛初走上来，小心询问，“边总，苏经理，要不要换我来背一段？”

陆以淮知道，纪洛初背着她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体力上说不定已经透支，是该让他歇歇。

她打算撑着走一段，正要开口，就听纪洛初对刘国松说，“不用，你好好下山。”

刘国松迟疑了下，见纪洛初神情坚决，他答应着一道往山下走去。

胡家磊和李兵走在后面，边走边聊，他抬眸看了眼前面几人，正要上前，就听到一声惊呼伴随树叶被带起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似有重物摔落。

出事了。

“张俊！”李兵打着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