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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她缓缓起身：“那明天下午来听我最后一场戏，我给你离婚协议。”

　　林橙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来，这辈子你都无法摆脱我。”

　　霍江羽眸色一暗，愠色在眼中翻滚。

　　夜深人静。

　　阁楼里还亮着灯，檀香的气息从半开的门中飘了出来。

　　林橙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拿着遗照轻轻抚摸的霍老太太，涩痛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

　　老太太，很抱歉，我可能再也没办法还您钱了……

　　林橙萱转身，默默离去。

　　次日，梦云剧院。

　　林橙萱一身戏服，独自站在舞台上。

　　她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而后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剧场，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就如同她的世界一样，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林橙萱放下纸，后退几步后开了嗓。

　　良久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最后停在了大门口。

　　林橙萱停下，眸色微闪：“你来了。”

　　霍江羽，今天唯一的观众，也是自己最后一位观众。

　　霍江羽看着台上的人，紧绷的唇线颤动了一瞬。

　　林橙萱深吸了口气，颤声唱道：“妾身不是杨花性，莫把夭桃例女贞，谣诼纷传君误信，浑身是口也难分……”

　　哀怨凄婉余音回荡在偌大的剧场里，却如雷震响在霍江羽心中。

　　他记得林橙萱参加戏曲大会的曲目是《双阳公主》，怎么变成了《鸳鸯剑》？

　　霍江羽紧拧着眉走上前：“你唱的是些什么？”

　　他的不耐并没有让林橙萱没有停下。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

　　霍江羽走近，却被地上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力。

　　他俯身将其捡起，是一张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霍江羽眉眼一怒，蓦地将纸张用力扔向林橙萱，在她脸上划出一条血痕。

　　“这就是你的新手段？”

　　面对他的质问，林橙萱未曾理会。

　　她转动着手姿，眼角眉梢尽是空洞悲寂。

　　那轻盈的身子，好似随时都会在戏台上飘然离去。

　　“白璧无瑕苦待君，可怜清浊难两分……”

　　这辈子她坚持的最久的事情除了戏曲，就是爱霍江羽。

　　但这份执着，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霍江羽望着那似是要抛弃一切的眼神，心中的慌乱蓦地变得烦闷。

　　“台上唱，台下也唱，你已经习惯了装模作样还是生来就这么虚伪？”

　　见林橙萱依旧不为所动，他火气上头，脱口道：“你不是想要我过得好吗？光一份离婚协议怎么够？你死了才是我的解脱！”

　　闻言，林橙萱破碎不堪的心如被钝刀划过，绞痛不止。

　　她勾着兰花指，漫步舞台，最后站定居中，拔出手中的剑。

　　寒光冷冽，看得台下人心颤。

　　“还君宝剑声悲哽……”

　　婉转哀鸣透着无尽哀伤，林橙萱凄美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踏风而去。

　　一句句，仿佛融入了她毕生的所有爱恨情仇，如杜鹃啼血，子归哀鸣。

　　“一死明心了夙因……”

　　曲终，人散。

　　林橙萱最后深深看了眼霍江羽，勾勒着油彩的眉眼尽是道不尽的悲恸。

　　这场戏，终于唱完了……

　　我亦如你所愿，放彼此解脱。

　　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划破脖颈。

　　霍江羽紧颤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轰然倒地，心骤然紧缩。

　　“林橙萱——！”

◇ 第十一章 解脱了

　　霍江羽冲上前，将面无血色的人抱起，颤抖的手覆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湿粘的暖意就像烈火灼痛了他的掌心，也慌乱的他的心。

　　林橙萱颤抖着喘着粗气，渐渐涣散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这辈子她过得一塌糊涂，糊涂到都开始质疑自己到底是谁。

　　无力的手重重垂下，砸在被血浸透的离婚协议书上。

　　“林橙萱！”

　　霍江羽说哑声怒唤一声，抑着满目的仓惶将人抱起，疾步跑了出去。

　　救护车的鸣笛划破宁静的午后，护士医生推着浑身是血的林橙萱冲进医院。

　　路人仍不住看了过去，但他们的目光却是落在霍江羽的脸上。

　　霍江羽原本骨子里的高傲和自尊在此刻像是被一扫而空，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移动床上昏迷的林橙萱。

　　直至她被推进了抢救室，他的眼神才渐渐有了焦距。

　　霍江羽看着满手刺眼的红色，只觉有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着脖颈，让他难以呼吸。

　　此刻，林橙萱昨晚的话忽然回荡在耳畔。

　　原来她是故意的，她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霍江羽紧咬着牙，复杂的心绪一片混乱。

　　没多久，一个护士急匆匆走了出来，他立刻上前拦住她：“她怎么样了？”

　　说话间，心不知不觉就提到了嗓子眼。

　　护士面露难色：“伤者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但血库中的B型血不多了……”

　　闻言，霍江羽愣了瞬，猛然道：“我是B型血，抽我的。”

　　护士听了这话，赶忙带他去做检查：“你是伤者家属吗？”

　　霍江羽眸色一闪：“丈夫。”

　　抢救室。

　　霍江羽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将自己与林橙萱隔开的帘子上。

　　他紧拧着眉，混乱的心在此刻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可再想起林橙萱那一刻决绝，眉目间染上几分不甘。

　　林橙萱，你想死，我偏不允许！

　　傍晚。

　　得到消息的霍老太太在王姨地陪同下赶到医院，得知林橙萱在重症监护室，险些瘫倒在地。

　　她望着被一堆医疗仪器包围的人，泪眼婆娑：“伶仪姐……”

　　此刻的林橙萱无疑是让霍老太太想起了曾经的苏伶仪。

　　那个和林橙萱长得一样，命运也相同的女孩。

　　霍江羽站在一旁，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霍老太太红着眼望向他，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这是条人命啊，你怎么能这么逼她呢！”

　　可说着话时，她心中也泛起了几许愧疚。

　　林橙萱选择这条路，何尝没有她的责任。

　　霍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悔地转过头。

　　王姨也忍不住红了眼：“老太太，夫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霍江羽紧抿着唇，良久后忽然抬脚离开。

　　脸上狰狞的伤疤和未痊愈的伤痕让路人频频回顾，他却像没看见那些目光一样，一路走回了家。

　　客厅里，霍少棋拿着高脚杯站在吧台前，淡漠的睨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在医院陪着她呢。”

　　霍江羽回过神，晦暗的眸光上烧起一股怒火。

　　他快步上前，举起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