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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若有所觉般，转脸正对着沈卿云。

　　但他眼睛里空无一物。

　　沈卿云失望地垂下手，他看不到……

　　裴知衡将沈卿云书架上的书，全都打包带回了裴府。

　　刚新婚便丧妻，圣上给了他几个月的假。

　　沈卿云看到他将自己关在房里，终日抱着从沈府带回来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裴母看不了宝贝儿子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带着饭食来一遍遍劝过。

　　可就是说不动。

　　裴知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虽说从小就和沈卿云有婚约，但二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可他好像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她。

　　偷偷压在箱底的弹弓，书上俏皮的笔迹。

　　她也曾是那么鲜活的小姑娘啊。

　　裴知衡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花园里有一棵梨树，和沈卿云院子里那棵差不多大。

　　心中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裴知衡叫来家里的老管家，指着梨树问：“王叔，这树是谁种的？”

　　老管家眼里有着惋惜：“您幼时和……夫人一起种的。”

　　裴知衡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在此时才终于和沈卿云的脸重叠起来。

　　她曾经那么恣意的模样，他怎么会忘呢……

第15章

　　沈卿云看着他一脸的恍惚，眼神有些复杂。

　　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也都快忘了。

　　裴知衡在梨树下独自站了许久，脑海中闪过沈卿云的预言。

　　他忽然转身，回房换了朝服入宫求见。

　　北疆有外敌侵扰，但那里地势险峻气候苦寒，敌人又强大，竟无人敢领兵出征，朝中这段时间正为这事发愁。

　　裴知衡跪在御前说自己愿意去时，圣上眼中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裴爱卿，待你得胜归来，孤一定重重嘉赏你！”

　　裴小将军重重磕了个头：“臣只求，裴家满门，平平安安。”

　　圣上金口玉言，为了让他安心上阵，赐了裴家一块免死金牌。

　　裴知衡看到后，终于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裴氏全族至少能保住性命。

　　出征之前，裴知衡去看了趟沈卿云。

　　墓碑还新，他用衣袖擦了又擦，凝视了许久后，在墓前坐了下来。

　　“沈卿云。”

　　裴知衡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碑前，然后自己端着另一杯，沉默半晌，也只唤了声她的名字。

　　他仰头一口喝下，沈卿云能看到他愈发清晰的下颌线，短短这些时日，他就比之前看起来更清减了些。

　　离开京城时，裴知衡身着战甲，骑在马上，下意识回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0

　　沈卿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当时自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当时他其实看到了自己吗？

　　裴知衡收回视线，夹了马腹朝战场飞奔而去。

　　这次再没有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后目送他了。

　　沈卿云还活着时，就很好奇真正行军打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次跟在裴知衡身后，才算是真正见识到。

　　金戈铁马、捷报频传后面，是这样艰苦的忍耐。

　　越往北走，天气愈发寒冷，没有活水喝，只能生了火将冰雪放在锅中熬化。

　　裴知衡这样银雕玉琢的贵胄公子，吃起这些苦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卿云从旁看着都觉得冷。

　　冷？

　　她忽而反应过来，自己死后并不能感受到冷热。

　　沈卿云抬起手，这才发现，自己变得更加透明了一些。

　　她好像，快消失了。

　　“将军！”

　　有士兵匆匆掀帘入帐，面色慌张。

　　裴知衡正在研究布防图的手一顿，抬头问道：“何事？”

　　那士兵声音急切：“敌军打过来了！”

　　自从裴知衡带兵抵达北疆，便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反扑，所以暂时在原地休整。

　　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突然。

　　裴知衡披上战甲，快速整队，带着军队正面迎敌。

　　这一仗打得格外艰难。

　　沈卿云听到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裴知衡骁勇善战，手起刀落。

　　敌军的人头唰唰落下。

　　可这敌人就好像杀不尽似的，一波一波涌过来。

　　我军人数一直在减少，裴知衡挥刀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敌方的进攻却愈发疯狂，一时间遍地尸横，聚血成河。

　　士兵惊慌的喊声传来。

　　沈卿云清晰地看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裴知衡闻声回头时为时已晚。

　　箭矢穿透他的胸膛，裴知衡“噗”吐了口黑血出来。

　　箭上有毒！

第16章

　　沈卿云在看到箭飞过来时，就已经飘到了他身前，但她仅仅只是一个魂体，挡在前面也是徒劳。

　　她见证过裴知衡为了国家付出的一切，愈发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

　　裴知衡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感受到什么，勉力将眼皮撑开。

　　“卿……云……”

　　他不确定，此时见到的沈卿云是不是他的幻觉。

　　沈卿云看到他望着自己的黑眸，愣了半瞬，心中慌了起来。

　　裴知衡能看到自己，那岂不是说明，他快要死了？

　　沈卿云想说些什么，但始终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裴知衡拼尽全力抬起手，想去触碰眼前的沈卿云。

　　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脸的那一瞬间，沈卿云的魂体突然间化成了碎片，消失在了天地间。

　　……

　　沈卿云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井里，不管她朝哪个方向走，始终都找不到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才终于看到一丝光亮。

　　“小姐！您醒啦！”

　　是冬禧的声音。

　　沈卿云缓缓睁眼，就看到了冬禧那张圆乎乎的笑脸。

　　她看到冬禧转头对着外间的小丫鬟说：“快去告诉夫人！小姐醒了！”

　　沈卿云就这么愣愣地，又看到自己的娘亲走了进来，她的头发黑亮，无一根白发。

　　可是娘亲不是在自己五岁时就离世了吗？

　　她转头看向梳妆台，镜中的她分明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一切是梦吗？还是说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才是一个梦？

　　沈卿云看着眼前神情温柔关切的妇人，嗓音有些嘶哑：“娘……？”

　　来不及反应，妇人便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握在手心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沈卿云心里一惊，条件反射一般就想抽手，怕触发预知。

　　可她讶异地发现，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没有预知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