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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掏出手机拍摄着我。

可河中间那个原本浮浮沉沉的小孩没入水流。

啪！

之前求我救她儿子的女人冲过来打了我一巴掌，拎着我的领子质问：

「我儿子呢？你为什么不救我儿子？」

「我没力气了。」

她通红着眼把我往水里推。

「我不管，你现在必须去救我儿子！」

一旁围观的人忍不住出声：「人小姑娘好心救人，你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另一位妈妈扶起虚脱的我：「大姐，她没力气了你这时候逼她下水不是让她送死吗？」

女人歇斯底里地拽着我的头发不放。

「你赔我儿子！你凭什么先救别的小孩！」

「都是你不救他才害死了他！」

拉扯间，我看到有人对着镜头忿忿不平这年头好心没好报。

趁无人看到的角度，我笑着凑近女人耳边：「真可惜，你儿子刚被水冲走的时候还在叫妈妈呢！」

果不其然她开始发狂地要打我，被看不下去的人拉开。

面对人群与镜头，我塌下背掩面痛哭：「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要是我再有力气点，那个小孩也不会……」

在四周众人的安慰中，没人知道手掌遮盖下的我在笑。

02

警察来的很快。

了解完情况后将我们带回了警局，对着刘桂芬苦口婆心地劝诫。

刘桂芬不断对我诅咒谩骂之际，我全程低着头不说话。

新来的警察是个急性子，听刘桂芬满嘴粗鄙脏话气的连连喝水，终于忍不住出声责备。

「人家冒着风险去救人，是善良不是义务！」

「你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们可以理解，但你不能这样寒好人的心。」

刘桂芬对着地面啐了几口：

「都是她害死了我儿子！要不是她非要下水，肯定别人就去救壮壮了！」

「两个孩子为什么偏不救我儿子？肯定是看我穿的穷怕讹不到钱。」

「黑心肠的烂货，刚才就该和那个小杂种一起死河里！」

随行而来的目击证人拿着手机录着刘桂芬的嘴脸。

刘桂芬骂得越狠，我越开心。

做完笔录后，警察还特地找心理医生给我做了心理辅导让我别想太多。

刘桂芬则被留下来教育了一通。

我站在警察局外的树下看着短视频平台上我救人却被打视频冲上了热搜。

几个新闻号绘声绘色的讲解下，评论区基本都是在指责刘桂芬。

【自己儿子自己怎么不下去救啊？】

【那女生就该打回去，凭什么啊！】

一直刷了半个下午的视频，终于等到刘桂芬出来。

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虚浮着步子脸色难看。

也是，她废了那么大劲生的一个男孩就这么没了，难免心如死灰。

她抬眼看到我时气冲冲过来，扬手又要打我，却被我轻易抓住。

这里早已没有围观的人，我犯不上演戏。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救你儿子吗？」

在她怒目而视下，我浅笑着用方言叫了声妈妈。

03

自那天离开警局后，这件事持续发酵。

引起的话题一波又一波。

为我鸣不平的人很多，联系我采访想抓住首发新闻的媒体更多。

可我还在等，等刘桂芬找上我。

那天我一声妈妈后，她当头喝棒试探着唤了句：「招娣？」

招娣是我从前的名字，许招娣。

意义昭然若揭。

听信了我奶奶的话，生父生母认为是我抢了男孩投胎的机会，所以他们极其厌恶我。

生父喜欢喝酒，一喝醉就喜欢打我和刘桂芬。

骂她是个下不出好蛋的母鸡，骂我是个赔钱货。

于是刘桂芬更讨厌我了，被丈夫家暴后只能掐我泄愤骂我为什么要出生。

在别的小孩四处淘气玩乐之际，我在踩着凳子洗衣做饭。

尽管如此我还是得不到爸妈的爱，记忆里只有殴打和发泄。

直到几年后四处看病吃药，生母才怀了第二胎。

可是，还是个女儿。

于是生活变成了六岁的我给几个月大的妹妹喂米汤，再变成十二岁的我和妹妹一起挨打。

那时教育普及，我最高兴的就是去上学，哪怕用着捡来的废笔头也高兴。

支教的老师告诉我们只要努力学习就可以走出大山。

可我走不出的。

小学毕业那天生母难得和善地拉着我买了新衣服。

从前我都是穿她的旧衣服改小。

那是我头次穿了新衣服甚至吃到了一整个荷包蛋。

生母拉着我上下打量：「招娣都这么大了啊，真好看。」

她说带我去走亲戚，而后拽着我去了邻县的一个光棍男人家，将我留在了那里。

我至今都记得我哭着求她别扔下我的时候，她笑着接过男人的钱指着我说「这娃从小精养才看着小，有 16 岁嘞。」

那一年我的人生，被卖了 600 块。

04

邀我采访的媒体都被我一一回绝。

我只留下句想安静生活。

实则是一些事若由我说出，少了些味道。

让刘桂芬作死才更有冲击力。

在刘桂芬孩子尸体找回后，她先是将其摆在建设局门口，怒斥单位没有在沿河设置安全防护。

「你们那个栏杆就不合理！小孩子一钻就钻过去了！」

「我们穷苦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啊，还我孩子。」

视频里刘桂芬和许老四一左一右趴在小孩尸体边大哭大闹，叫嚣着要从市民大厅跳楼。

夏天天热，没多久尸体已经有了异味。

被胡搅蛮缠太久，几个领导自掏腰包凑钱让他们走人。

直到小孩终于得以下葬后，我带着一束白菊去了葬礼。

许壮是要埋在许家祖坟里的，浩浩荡荡一堆人出殡。

我一早向记者言明，没能救下孩子心中不安。

在我来到曾经熟悉的许家村时恍若隔世，就被几个媒体围住。

比媒体人更先看到我的是刘桂芬。

她指着我向许老四讲，不多时许老四拿着棍子向我冲过来。

「你这个贱货，那是你亲弟弟，你为什么不救他！」

「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许老四被两道身影拦下，我爸和我哥。

我爸将我护在身后沉声道：「这是我闺女，你想干什么？！」

我哥死死盯着许老四，见他怯懦不敢动作，抬手拽过他手里的棍子扔掉。

许老四底气不足嘴里骂着。

刘桂芬指着我大叫：「这就是许招娣，我生的我知道！」

一旁的记者嗅到八卦立时抬起长枪短炮。

从前我是许招娣。

可我灌醉老光棍逃出来后，遇到了出游的林家人。

林妈妈心疼我满身伤痕，得知我的遭遇后毅然收养了我。

自此我是林筱筱，有了爸爸妈妈和哥哥。

05

林家父母都是高中老师还是党员，最看不上重男轻女的陋习。

去办户口那天，爸爸摸了摸我的头：「筱筱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公主。」

那天我人生中第一次穿了公主裙，还吃到了生日蛋糕。

上初中后哥哥拽着我给他的同学挨个交代：「这是我妹，都不许欺负她啊！」

我很幸运遇见了爱我的家人。

可我的妹妹没有。

她甚至没有名字。

从生下来后刘桂芬他们便一直叫她妹妹，懒得起名字。

在灌醉光棍逃跑后，我下意识跑的方向还是许家。

我想等不到努力学习走出大山的那一天，那就带着妹妹一起逃出去。

去打工，去流浪，去捡垃圾……

这个世界总会容下我们。

可我跑到许家后得知的却是妹妹的死讯。

村头的大妈凑在一起闲谈，数落刘桂芬心狠。

「她每天藏着个肚子，生怕别人看出来又怀了。」

「听说托人去查了是个男娃。」

「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不罚款，那么大点的孩子硬往水里按。」

「嘘，他们嘴上说孩子贪玩淹死了，我那天起夜瞧见了就是许家的给淹死了。」

我躲在树后身体发冷，偷偷溜回许家只看到了妹妹青紫的脸和脖子上的指印。

那时我怕极了，怕刘桂芬她们发现我也杀了我。

我顺着山路跑了好久好久，饿的头发昏，遇见了在放风筝的林家。

十年时间，我终于等到了现在。

此时此刻面对护着我的爸妈，刘桂芬对着我母亲一通乱骂：

「什么东西你们都当个宝，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