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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夕竹这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挣脱他的怀抱，自己稳稳站在地上。

“孤已下旨，向顾家主求娶你，聘礼明日便会到。”

萧奕寒看着顾夕竹的侧脸，缓缓道。

后者猛地转过脸来：“我不嫁。”

这不带丝毫犹豫的拒绝，令萧奕寒心口一滞，他将不适感生生压下：“同孤回宫，你想要什么孤都能给你。”

顾夕竹有些讽刺地勾唇：“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萧奕寒仍旧耐心哄道：“你喜欢青瑶山，孤已命人在宫中照着青瑶宗的样子打造了一个院子，算算日子，待我们回到宫中便可完工。”

顾夕竹直直盯着他的双眼：“再像也是假的。”

萧奕寒向来说一不二，第二日果然到了一车车的聘礼。

再加上萧奕寒的旨意，原本就令城中人人称羡的顾家，如今门楣更是光耀。

顾夫人看出了顾夕竹脸色的不对劲，私下拉了她的手说。

“竹儿若不想嫁，顾家饶是抗旨也在所不惜。”

顾夕竹从未被这般毫无保留的爱过，险些落下泪来。

“娘亲，我愿意的。”

这是她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唤顾夫人为娘亲，她明白顾夫人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纵然是天潢贵胄也敢反抗的心情。

但她更明白萧奕寒，若顾家抗旨，她害怕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伤害顾家。

离别前夕，顾夕竹去找了慕若瑜。

“师父，承蒙您的关照与救命之恩，眼下看来我是无法同您回青瑶山了，就此别过，大恩夕竹永生难忘，望您珍重。”

第33章

慕若瑜闻言，什么都没说，眼中却弥漫着浓重的哀伤。

他看着她一日日好起来，又亲眼送她上了马车，驶向她内心抗拒的那个牢笼。

萧奕寒此行没有骑马，而是与顾夕竹一同坐在马车内。

车厢内布置得舒适雅致，令顾夕竹几乎是一瞬间便想起从前来。

她心中怄着气，便想要刺萧奕寒一下。

“萧奕寒，你看这马车，像不像从前你用我去换海棠时，给我准备的那一辆？”

顾夕竹语气淡淡，话一出却半晌没听到萧奕寒的回应。

她抬了头，仔细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试图在他脸上寻找一丝歉意。

可没有。

萧奕寒黑眸仍旧如一汪寒潭，波澜不惊。

“当时我全部兵权并未到手，若贸然使海棠丢了性命，海晏发难，场面将不好收拾。”

他认真地望向顾夕竹：“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有事。”

萧奕寒的语气平静，坦然得仿佛只是在说昨日吃了什么一般。

这不是顾夕竹要的答案，可惜她要的那个答案，萧奕寒永远给不出来。

她失望地移开了眼，将视线放到窗外，一路上再未同萧奕寒说上一句话。

只剩下了马蹄和车轮声。

萧奕寒并未有被冷落的尴尬，他只当顾夕竹在耍小性子。

顾夕竹看风景，他便看会书、再看会她。

顾夕竹渴了，他便为她倒茶。

顾夕竹困了，他便帮她盖上毯子。

萧奕寒更爱顾夕竹睡着的模样。

她微微闭着眼，脸颊透着红，全然毫无防备的模样，不似她醒着时待他那样冰冷。

也只有在这时，他能将悄悄将她圈入怀中，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直到这日，顾夕竹不期然睁了眼。

她眼中仍有刚醒的惺忪，迷迷糊糊地便伸出手抚上了萧奕寒的脸。

“奕寒？”

萧奕寒眼中光彩乍现，他语气轻柔：“我在。”

可只一瞬间，顾夕竹像是恍然回到现实一般，她将手收回，又坐回到了车厢内离萧奕寒最远的角落，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顾夕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萧奕寒仍是她的驸马时，二人坐马车出城踏春。

可她很快便意识到，她如今已不是谢南姝，南国已亡，萧奕寒也不再是她的驸马，而是高高在上的北国国君。

这意识令她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她望着窗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与车队步调不一致的马蹄声。

“夕竹！师父陪你进宫。”

顾夕竹猛然掀开车帘，便看到了慕若瑜。

他风尘仆仆，身姿如玉。

慕若瑜本是打算回青瑶山的，但半路上想起顾夕竹的眼神，便当即调转了马头，紧赶慢赶才跟上他们的车队。

萧奕寒见到他，脸色一沉，便要唤人将他拦下。

顾夕竹难得看了他：“便让我师父跟着吧，我想将剑法学完。”

她话中的恳切，令萧奕寒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犹豫的瞬间，慕若瑜已掀帘上了马车。

见到慕若瑜时，顾夕竹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喜悦，不禁令萧奕寒寒了眸子。

第34章

后半程，萧奕寒胸口憋闷不已。

他既希望顾夕竹能高兴，但不希望她的快乐全然来自另一个男人。

萧奕寒令车队加快了行进速度。

很快便进了北国都城。

满城红绸，恍惚让顾夕竹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

那时她满身伤痕，孤身千里迢迢来寻萧奕寒，却得知他即将与海棠大婚。

而今这热闹喜庆的场面重现，令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经过城门口时，顾夕竹掀开了窗帘，望向城门口的地上。

声音平静：“便是在那里，你亲自策马踏碎了我们的瓷娃娃。”

萧奕寒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想到她当时的模样，心头钝痛，一时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在北国王宫，顾夕竹有许多回忆，但可悲的是，桩桩件件都不愉快。

萧奕寒没有骗她，果然在宫中腾了大块土地出来，造了一座与青瑶宗一模一样的院子。

顾夕竹走进去，发现就连她屋中的摆设，都和青瑶山上的一模一样。

“虽不愿承认，但这北国国君看来确实是在用心待你。”

慕若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夕竹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桌上那个瓷娃娃。

是当初萧奕寒亲手做出，并且亲自踏碎的那一个。

她将泪意压下，轻声开口：“你看这瓷娃娃，重新粘上拼凑起来，即便看得出原先的模样，但上面的裂痕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

萧奕寒正好走进来，听到她这话脚步一滞。

顾夕竹转头，撞上他的目光，她举起手中瓷娃娃：“就如同人心，再如何修补，裂痕总是会在，你说是吗。”

萧奕寒瞳孔微微颤动，声音却低沉笃定：“终有一日能消除。”

自回宫后，萧奕寒每日都很忙。

但即使是再忙，一日三餐也都会到顾夕竹这来陪她吃。

婚期定在了一月后，因为萧奕寒说不愿意太仓促，怕委屈了她。

顾夕竹偶尔能听到宫人们的墙角。

“国君这次带回宫的顾小姐，听说同南国四公主有八分相似。”

另一人道：“我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个侍女叹息道：“国君真是用情至深，我还记得他拼命冲入火场，去救南国公主尸首，那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去的模样。”

众人纷纷叹国君深情，顾夕竹眼底风起云涌。

他们说什么？萧奕寒为了自己可以舍命？

傍晚，萧奕寒照例来陪顾夕竹吃完饭。

几乎是踏入院子的一瞬间，他便敏锐地察觉到顾夕竹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往日她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今日竟偷偷朝他望了好多次。

萧奕寒放下筷子，轻轻蹙眉：“有话要说？”

顾夕竹抿抿唇：“听说，你当时将我的尸首放在冰棺中，想寻神药使我复活？”

萧奕寒听到“尸首”二字，眼前便又浮现她满身是血的场景。

他眼中全是心疼：“当时，是我去迟了，你一定很疼。”

的确很疼。

顾夕竹如今都听不得钉钉子的声音。

她垂了眸子没有说话。

听得萧奕寒接着道：“别怕，今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顾夕竹不知为何突然问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吗？”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她认真地看着萧奕寒的眸子，等着他的回答。

第35章

萧奕寒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那一切再次重演。”

顾夕竹眸中有着微微的动容之色，她放缓了语调：“那你能否为了我放弃这些权势，我们去过平常夫妻普普通通的日子就很好。”

萧奕寒断然否决，他不理解地看着顾夕竹：“可没了这些，我拿什么来护你周全？”

夜已擦黑，院中点起了灯。

宫灯在萧奕寒眼中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光点。

顾夕竹升起奇异的动容，仿佛就在此刻，便可触碰到萧奕寒一直藏在浓雾后的真心。

接着她便听到萧奕寒接着道：“父王战死，王叔为了夺位，害死我母后，将我放逐到北国，任我自生自灭。”

这些他以前从未同她说过，顾夕竹猛然抬头看向他隐痛的眸子。

他说：“当时我太弱小，无法反抗，眼睁睁看着他们强行给母后灌下毒酒，眼睁睁看着母后在我面前咽了气。若我那时能强大一些，母后或许就不会死。”

顾夕竹的心似乎被挂上了千斤坠，眼前的萧奕寒仿佛回到了当年，脆弱得像一个孩童。

脆弱得她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旁，轻轻拥住了他。

萧奕寒感受到顾夕竹温柔的拥抱，他轻轻闭了眼，将头靠在了顾夕竹的肩窝。

月色很美，如水一般温柔。

自那日过后，顾夕竹对待萧奕寒的态度明显便温和了许多。

不再是冷冰冰的无声抵抗。

慕若瑜将一切看在眼里，他问顾夕竹：“你原谅他了？”

顾夕竹犹豫一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理解他了，但伤害始终是真实存在的，我无法完全原谅他。”

“可你心疼他，若对一个人产生心疼，那便是仍有爱意。”慕若瑜将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仿佛不愿承认一般。

顾夕竹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吩咐候在一旁的侍女，今夜多加几个萧奕寒爱吃的菜。

这便是答案。

慕若瑜眸子黯然，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

顾夕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或许此时，什么都不说，对他才是最好的吧。

萧奕寒处理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