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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景里难以注意到的地方，有着一行模糊的字迹。
仔细看，不像是文字，倒像是一串很短的数字。
然而边缘模糊一片，林青凑近了也看不太清。
她第一反应就是把图片再放大一些，下意识伸手去摸鼠标，却忘了现在坐在电脑前的是江澈。
林青一伸手，就碰到了男生有些骨感的手背，她的手心向下覆着他的，却因大小悬殊显得有些徒劳。
两人均是一怔，视线全都落在屏幕上，还是江澈先让出了鼠标，“你来。”
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向了站起身靠过来的林青。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林青的侧脸，秀气的鼻梁后是清澈见底的眼，眉毛微皱着，努力辨认着屏幕上糊成一团的数字。
“这是8？”
林青没将刚才的短暂接触放在心上，她看到最后一个数字结构对称，边缘柔和，便猜测道。
“也许吧。”
江澈回过神，和林青一起凑过去看，“这串数字有这么重要吗？”
“什么？”，林青还在尝试从图片上分辨出具体数字。
江澈解释道：“每个AI制图的后面偶有巨大的数据库，或许这串模糊的数字就是从哪张网图上直接扣下来的。”
虽然AI制图效果非常好，但业内人将这种作图方法称为“裁缝”，只要给AI喂足够多的作品，AI就会利用算法从诸多作品中提炼精华，缝补到一块就成了一幅全新的作品。
这串数字看上去像是某网站的水印，估计是数据库里存在直接从网站截屏的图片，连水印都没去就被AI用了。
林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鼠标，听着江澈说到最后，她喃喃重复，“水印？”
电脑桌就放在窗边，洋洋洒洒的夕照日染着金色，落在她的睫毛上，照亮了思索的眼。
林青看着电脑上的图片，江澈抬头看着阳光里的她。
还记得去年为了拍到日照金山，他与当时同行的导游早早地到了飞来寺，在寒风与黑暗里等待了二十多分钟，金色的光宛如神剑破开了黑暗落在他的眼底的时候，当时的心情就如现在一样。
江澈怕自己的目光灼到她，克制地刚挪开，就听到了林青开口唤他。
“江澈。”
“怎么了？”，还好，嗓音是镇定的。
“如果是水印的话，那为什么这张照片里也有？”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了几张照片，是刚才江澈企图从数百张图片里找到相似的图片时做的。
林青刚才一边想着水印的事情，一边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旁边的图片上，却在图片隐蔽的角落发现了熟悉的影子。
模糊的一团，如果不是最后一个数字8能对的上，看上去好像照片上的眩光。
有了这两张照片，江澈点开了更多的图片。两人聚在电脑前，像是在玩某种找茬游戏。
他们将全部的图片都筛了一遍，竟然在每张图片上都发现了那串数字，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唯一不变的是数字的长度。
找出其中一张还算清晰的图片，调整了下图片的参数，原本都快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数字显露了出来。
江澈看着图片，缓声念道：“129118。”
“这是什么意思？”
江澈今天提供给她不少有用的信息，林青托腮问道。
江澈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呢？你听过129118这串数字吗？”
林青摇头，目光相对时，两人的表情均闪过同样的茫然。
就在这时，从某处发出了不适时的一声响。还在小声重复数字的林青，在江澈看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声音，饿的。
“这才几点……”

她抬头看向了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干净的玻璃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室内并肩坐着的他们，被桌上的冷色台灯拢在一处。

林青不自觉看向身边的他，透过镜子似的玻璃。就在下一刻目光竟然和江澈的对上……他也在看着她。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她却不自觉慌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钟，开口时才发现嗓子有些干，“竟然已经八点多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江澈摩挲了下搭在桌上的手指，“是啊。”
他似是有些倦了，眉目半阖着，右手搭在桌上，左手却靠在椅子扶手上，身体朝向她。
林青坐的是临时拿过来的餐椅，自然没有电竞椅舒适，腰背不自觉地挺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他微敞而坐的腿，左侧的小腿侧向的是她。
脚尖朝向某个人，就是乐于和对方相处，若是突然转向向外，则多半是表现想要逃离的意思。
课堂上心理学教授为了引起她们学习兴趣说的行为心理的识人小妙招，在这个夜晚不知怎的就撞进了林青的脑海里。
因为一个人绷的再紧，也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脸颊可以因为谄媚故意地微笑，手臂可以向两侧打开表示欢迎，但脚尖总是人最容易忽视的地方，无意间传达出的都是真实的想法。
这时门外传来的关门声让林青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和江澈又不熟，在这里乱想什么呢。
她从椅子上起身，一边简单活动着久坐酸胀的腿，一边拿起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
这一次，换林青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江澈，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不好，打扰你半天时间，你想吃什么，直接用我手机点就好，我请你吃饭。”
之前为了朋友冲锋林青还不觉得不好意思，但江澈不仅不是造谣偷拍的人，甚至还给她提供信息，让她明确了这些照片是AI做出来的。甚至还和她一起花费时间将照片里的那串数字都找出来。
林青越想越觉得抱歉，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的补偿办法，只能以饭赔罪。
江澈接过她的手机，低头问道：“这附近的日料、海鲜烧烤、面馆都挺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请人吃饭，当然是挑贵的以表自己的诚意，“日料？”
“鳗鱼饭还是牛肉饭？这是他们店的招牌，或者吃烧鸟，他们店也有。”，江澈低头刷着手机，像是要帮林青一起点了。
“鳗鱼吧。”
“好。”
江澈点完了单，就将手机还给了林青，递过来的时候，屏幕是熄着的。林青没多想，只当是江澈无意间按了锁屏键。
然而当她解锁以后，却没看到外卖软件，好不容易找到了打开后被退到后台的外面软件，林青却怎么也没找到江澈点的单。
软件bug了？她正要递出手机，让江澈再点一遍的时候，那边江澈已经放下了手机，“四十分钟后送到。”
林青握着手机，看到江澈放在桌面上还没暗下的屏幕，蓝色的外卖小哥卡通图标正奋力地在表示进度的虚线上勤恳地骑车。
这样也行？
林青莫名道：“本来就是我耽误你的时间，怎么还能让你买单？”
她心中愧疚更甚，“你这样我更不好意思了。”
让几百万粉的大博主给她白打工，她何德何能啊。
“来我家玩的同学，没一个付过钱的。”
江澈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请客早就成了他的习惯。
“可我又不是来玩的……”，林青还是不好意思，“要不然加个联系方式，等着我把钱给你。”
江澈抱着手臂后靠在电竞椅里，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林青，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
没想到敢拿着U盘来找他对峙的林青，竟然在这种小事上不安。他低头用手捏了捏鼻梁，掩去了眸底的涟漪。
“加微信可以，还钱就不必了。”
江澈从电竞椅上站起身来，林青的视线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她后退了一步，视线才重回水平。他怎么这么高啊，总感觉比她家里一米八的表弟还要高好些。
林青调出手机名片界面，让江澈扫码。
添加好友的时候，她听到去餐桌旁整理餐桌的男生声音幽幽地说道：“要是通过后给我发红包的话，我也不会收的。”
被道破心思的林青差点呛到，心虚地在好友备注里填上江澈的名字。
他的头像是用那种胶片机拍的，发旧的颜色。他不知道站在哪里，手持着相机，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薄抿着的唇和分明的下颌。再往下，是干净修长的脖颈有喉结凸显，最后没入黑色的纯色T恤衣领。
林青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机，去餐桌那边和江澈一起整理一会儿要吃饭的地方了。
江澈看上去不常在这边吃饭，两人大小的餐桌上堆着的都是摄影书籍，甚至还摆着一个拍立得相机。
即使江澈表示不用林青收拾，林青却仍然坚持。
她还没忘记今天为什么来江澈校外的家，来责问他，饭也即将吃他的，要是她还能在他收拾餐桌的时候袖手旁观，那她心也太大了。
那些摄影书籍看着很薄，入手却是重的，她一次只能搬几本。
江澈给她指明了地方，让她将书放到沙发旁的书架底层。看到隔两层就会出现的相机，林青轻手轻脚地将书放好，生怕一个不慎撞倒了书架，打碎了相机，那她可真的就是江澈的克星了。
直起腰的时候，林青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架上的暗金色钵，她转身问江澈，“你这里竟然有满月钵……是摆设还是用来冥想的？”
江澈擦桌子的动作轻顿了下，“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