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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贺闻清头一回对家里撒了谎，他问便利店的老板娘借了电话，给贺德松说学校今晚有课外培训班，要回去的晚一点。
虞夏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突然觉得贺闻清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路边就有药店，虞夏买了碘酒棉签和创口贴，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贺闻清半蹲在路边，一本一本把从书包里不小心撒落出来的课本捡了回去，拍拍包上的灰尘，单肩挎上，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虞夏上前一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坐回去。”
贺闻清垂着眼，没动，虞夏固执地拽了拽他的胳膊，就近找了把街边的长椅，把他摁在椅子上。
虽然小混混被打得很惨，但贺闻清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眉骨处斜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直快要划到太阳穴；下嘴唇也破了一处，血迹稍微干涸了一些，但是稍微一动还会扯到伤口。
至于他的右手，指骨处破了些皮，倒还不算太过触目惊心。
虞夏打量着他青涩的眉眼间初现少年气息，不知道这副叛逆模样让老师和家长看到了会吃惊成什么样子。
她上药的动作没有那么温柔，甚至还在为刚刚的那一幕而感到后怕，不自觉下手重了一些，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抬眸，贺闻清立刻乖顺地坐好，不再发出一丁点动静。
“出息了，会打架了。”虞夏冷哼了一声。
贺闻清抿了抿嘴，没作答。
虞夏用碘酒棉球轻轻擦拭这他眉骨处伤口里的泥沙，然后再贴上创口贴。她故意使坏买了一枚粉色的，贴在贺闻清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贺闻清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滑稽，一脸怔忡地看着虞夏，虞夏没忍住偷笑了两声，正要起身，就被少年轻轻擒住了手腕。
“干嘛？”她不解。
贺闻清闷闷道：“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虞夏盯着被贺闻清攥住的手腕，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但她还是如实解释：“放学找你的时候，你同学说老师找你有事。再说了，都初中生了，还非得天天一起走么……”
说着，她撇了撇嘴。
鬼知道她很多次想和小姐妹放学溜去精品店玩的时候，旁边有个跟屁虫弟弟有多扫兴。
贺闻清沉默了半晌，只道：“知道了。”然后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理了理校服，背上自己的书包，又将虞夏的书包顺手反背在胸前。
“走吧，回家。”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他们彻底不再是一家人，就算有事再晚，贺闻清也雷打不动，从没让虞夏一个人走过学校通往家里的这条路。
……
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晶莹透亮的方形冰块在盛满威士忌的玻璃杯中上下浮动，飞溅出几滴微醺的冰凉。
贺闻清的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虞夏新的一杯已经快要见底了。
“你弟不喝酒？”白昭乐虽大大咧咧，但还是一眼察觉到了。
“他——”虞夏张了张嘴，正想解释。
“不太喜欢。”贺闻清打断道。他的眼眸微微下敛，漆黑的瞳仁中浮动着灯光的碎金，像冬日里淡冷的光。
对面的张赋尧闻言，竖起大拇指赞扬道：“好学生都是这样。”
虞夏看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弟是学霸？”
“我听说过他，”张赋尧手里捏了枚骰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口腔系的对吧，和我们同一届。好像是最高分考进来的，有点出名哦。”
口腔系是芜城大学的招牌，分数线堪比顶尖学府，但虞夏依旧没有料到，贺闻清竟然考了那么高的分，而且，会选择来芜大。
她的目光中带着探究，贺闻清却没看向她，而是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我先去趟卫生间。”
晚上餐吧的人很多，幽暗的环境往往能萌生出更多危险与隐秘。贺闻清穿过狭小的过道，拐个弯，就正撞见一对年轻男女搂抱在一起拥吻，女人的小腿轻轻勾住男人的，仰着颈项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响。
贺闻清顿了顿，视若无睹地与那对男女擦肩而过，来到走廊最尽头，背对着静立在那里，略显清瘦的背影有种风雪俱灭的清寂。
尽头一扇狭小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室外夹杂着一丝热气的晚风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
他掏出手机，低下头，幽暗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他眯了眯眼，在看清楚卡号之后手指轻点了几下，叮咚一声，转账，确认，一气呵成。
再抬头时，不知是不是不想被人频繁打扰，那对男女已经转移了阵地。贺闻清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隔壁的洗手台，掬了一捧水，任由冰冷的水珠从额头一路滑落进衣领里。
回到座位上时，不知是谁先提议的，问服务员要了一副扑克，虞夏她们围着卡座玩起了国王游戏，见贺闻清回来了，虞夏替他拿了一张牌，反扣在桌面上
贺闻清也没什么意见，挨着虞夏坐了下来，就要将牌面挪到自己面前。
“我先说好，”虞夏提醒道，“我手气一向不怎么样，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和我换一下。”
国王游戏，俗称盲盒版的真心话大冒险。在场一共八个人，扑克牌数字1-7，外加一张Joker，随机发放，分配到Joker的即为国王。
乔思思作为已经抽到国王牌面的一位，按照规定明牌，然后清了清嗓子：“被国王指定的两位玩家需要完成国王的指令哦。”
贺闻清微颔首，紧接着将牌面朝自己的方向翻开一角看了眼：“没事。”
简明扼要地介绍完游戏规则之后，乔思思拍了拍手：“那我先来试试水，2号和7号……也不玩过火的，简单抱一下吧。”
虞夏暗自舒了一口气，自己的6号牌面逃过一劫，然后就见卷发女生做着美甲的指尖轻叩了几下玻璃桌面，继而翻牌，7号。
与此同时，虞夏手气的debuff就生效了，贺闻清面前的桌上明晃晃摆着一张黑桃2。
在场的大多是刚刚踏入十九岁门槛的年轻男女，刚刚摆脱家长的束缚不久，既想做一些洒脱不含糊的成年人游戏，却在某些方面还保留着少年人的青涩。
卷发女生脸有些红，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抬了抬下巴：“怎么样，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