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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想好的道歉在嘴里回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也许听不到，又也许根本不会原谅。

想起那个被告知已经在母体内失去心跳又匆匆被打掉的孩子，心猛然一缩。

说到底，所有的错都在自己。

抬起林兮的手贴着脸颊，傅泽川哽声开口：“对不起……”

入夜。

住院楼再次陷入沉寂，值班护士穿梭在病房间，查看着病人的情况。

病床上，林兮的手指动了动。

昏沉的像漂浮在海上的意识慢慢清醒。

缓缓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并不亮，却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林兮视线模糊，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已经想不起梦到什么了。

稍稍一动，全身就像刀割似的疼。

“呃……”

痛感让林兮忍不住闷哼了声。

靠在椅子上的傅泽川听见声音，慌忙望去。

见林兮紧皱着眉，艰难挪动的手像是要摘下令她不适的氧气罩。

他心一紧，连忙起身按铃叫护士，握住她的手。

“林兮？林兮？”

熟悉的呼唤让林兮转过头，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男人担忧又夹杂着欣喜的目光。

她怔住。

傅泽川？

像是被触发了眸中开关，四年中日夜的冷漠和精神折磨、孩子和母亲逝去的画面全在脑海中涌现。

陈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给林兮做检查，却见她用尽力气般甩开傅泽川的手：“我，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

掌心的空荡让傅泽川呼吸发凝

“出去！出去！”

林兮失控外吼着，发颤的声音含着悲愤。

傅泽川僵在原地。

一种失重感从脚底渗入，眸中也闪过丝少有的慌乱：“林兮……”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林兮就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浮起淡淡的青色。

护士只能把怔住的傅泽川往外推：“病人不能受刺激，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此时的傅泽川就像具木偶，任由着被推到病房外，只能隔着观察窗，望着里面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自己的林兮。

可下一秒，林兮干裂的唇嚅动了几下，护士点了点头就把窗帘拉上。

他眸光一滞，恍觉浑身血液都凝结。

想起刚刚她充满怨恨的眼神，心狠狠一揪，痛的他双腿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里面传出林兮低哑的哭泣。

陈医生出来后关上门：“病人说暂时脱离危险，只是她现在有些激动，治疗期间，家属尽量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不要刺激她。”

傅泽川脸色微沉：“嗯。”

陈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明了检查结果。

“另外，她的脊柱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可能会出现瘫痪的情况。”

======第18章======

陈医生的话像雷鸣在傅泽川耳边轰响：“你说什么？”

他知道渐冻症会造成瘫痪，但也是在三五年后，绝不是现在！

几番深呼吸，傅泽川才稳住情绪：“既然只是可能，那麻烦医生不要让这个可能出现。”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至少不是在她觉得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之前。”

闻言，陈医生心里不由闪过丝诧异。

先不谈同事邵云谦对傅泽川的怨怼，从刚刚林兮对他的抗拒，也能看出这个男人并不算是个好丈夫。

但他这两天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现在又处处为林兮着想，真不像个无情无义的人。

陈医生语气沉稳：“放心，我会尽力的。”

傅泽川点点头表示谢意。

听着陈医生渐远的脚步声，他抬手握住病房门的把手。

可林兮刚才对他的驱逐犹如在耳。

一时间，进去的勇气慢慢消散，只剩无力的颓然。

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只看看到病床上的人含泪呆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紧缩的心仿佛连跳动都带着疼痛，让傅泽川慢慢放下了手。

“滴！滴！滴！”

听着心电仪规律的声音，林兮眼眶发胀。

在漫长的梦里，她的父母都还活着，傅泽川是爱她的，她的孩子也平安无事。

可梦终究是梦，醒了以后看到傅泽川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泪再次滑落，湿了林兮的鬓发。

一整夜，两个人未眠。

天亮后，林兮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见她满脸疲倦合上通红的眼，傅泽川便在门外静静站着。

这时，唐辉来了。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傅总，这是财务部的经理昨晚整理好的新报表。”

傅泽川看了眼睡着的林兮，轻轻关上病房门后才打开文件。

一张A4纸，大片红色缺账标注。

共有一千万从不同项目中流出，汇入一个私密账户。

因为在财务封账后，所以很难察觉。

看着傅泽川越来越难看的脸，唐辉小心地扶了扶眼镜：“昨天打电话给许明薇的男人叫李云铭，是家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和许明薇的关系还没有确切信息。”

“许明薇呢？”

“暂时被拘留在派出所。”

傅泽川凝着账户，面色如冰。

一千万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大钱，但许明薇已然触及他的底线，特别是故意求去刺激林兮。

半晌，他将文件递回给唐辉：“让她出来吧。”

闻言，唐辉懵了。

许明薇犯得可是挪用公款的重罪，很有可能被判无期徒刑，况且傅泽川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傅泽川像是知道唐辉在想什么，薄唇轻启：“过来。”

唐辉上前，傅泽川附耳说了几句，他眼神立刻诧然。

可对上老板狠决的表情，他不免为许明薇捏把冷汗：“是，我知道了。”

说完，唐辉转身离开。

傅泽川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转头望向病房门。

林兮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醒来一定会饿。

这么想着，他连忙下楼去给她买吃的。

病房里。

才入睡的林兮被梦中的一片血红惊醒。

正当她无措时，病房门被推开。

以为是傅泽川，刚要驱逐，却在转头时顿住：“云谦？”

======第19章======

一身白大褂的邵云谦提着保温盒走进来，轻轻坐下：“昨晚回家的时候听陈医生说你醒了，我就炖了黑鱼汤给你送来，趁热喝。”

说话间，他看到林兮满头冷汗，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慌。

她又做噩梦了吧……

邵云谦眼底划过丝心疼，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汤来。

浓厚的鲜香并没有勾起林兮的食欲，她摇摇头：“谢谢，我吃不下……”

微垂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让她本就消瘦的模样更添一分虚弱。

邵云谦想劝慰几句，却又听她问：“傅泽川……在外面吗？”

他目光微微一沉：“不在。”

闻言，林兮神色滞了瞬。

走了吗？

走了也好，一看到他，自己好像就会回到之前那无望的等待和一无所有的绝望中。

见林兮沉默，邵云谦的心不由收紧：“你想见他？”

林兮又摇摇头，淡泊的仿佛已经不在乎一切：“我只是想起，我跟他还没办离婚证。”

听了这话，他才觉心松了几分。

舀起一勺汤送到林兮嘴边，温声劝：“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而且阿姨也会担心你。”

这话犹如戳中了林兮的内心，让她鼻尖一酸。

母亲……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生活的啊。

哪怕在以为要死了那一刻，都在担心母亲误会自己不爱惜生命。

想到这儿，林兮强忍胃里不适，喝下邵云谦喂来的汤。

邵云谦这才放下心，喂完汤后看她满头冷汗，担心她受凉，便拿出纸轻轻拭去她的汗水。

“你在干什么？”

猛然间，傅泽川阴冷的声音如利刃刺破病房里的平静。

林兮抬眼望去，只见傅泽川站在那儿，一身黑色大衣下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微乱的黑发沾着水珠，目光清冽。

但与之强势气势格格不入的是，他左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右手还提拎着个热水壶。

或许是习惯了傅泽川冷不丁的出现，邵云谦并没有受影响。

他冷静地擦掉林兮额头的汗后收起保温盒：“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邵云谦一如既往无视掉傅泽川刀子般的眼神，从容离去。

一时间，病房陷入沉寂。

林兮转头望向窗外，全当几步外的男人不存在。

她刻意的冷漠让傅泽川心狠狠一揪。

他宁愿她叫自己滚，或者痛骂自己，也不想被这样忽略。

想起医生的话，傅泽川生生压下胸口的妒意，上前将从护士那儿临时借来的热水壶放下。

而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水袋，灌满后将它放进被子中。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林兮浑身一滞。

她转过头，只见傅泽川脱掉了大衣，卷起袖口后把热水倒进洗脸盆中。

“你干什么？”林兮怔愣问。

话音刚落，热毛巾贴上了她干涩的脸。

傅泽川动作很轻，眼神认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