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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要南下回乡了，算算日子，现在应该早就应该不在京城了。

——命已改，莫再悔。——

短短六字，却让叶蓁蓁百感交集。

时已酉时。

晚膳早已备好，季哲彦坐在桌旁，似是在等着叶蓁蓁。

他眉目仍旧清冷，下巴却多了很多青渣，双眸也不似从前那般有神采。

叶蓁蓁眸色微暗，轻咬着下唇。

七日前，皇上下旨处置了萧颜，她心中虽有对那胎儿的愧意，但每每想到季哲彦与萧颜之事，还有曾经历过的一切，她根本不想插手。

季哲彦，是否对萧颜还残存旧情……

叶蓁蓁心中仍旧有丝难忍的涩意，却始终故作无事。

她走过去坐下，声音有些嘶哑：“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去凉州。”

第三十七章 夫妻

季哲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拿起筷子，想要夹一块鱼给叶蓁蓁，然而却在夹住时松开了。

“皇上也肯放心让你我二人同行？”

带着几许自嘲的语气又含着几分悲戚。

叶蓁蓁心不由一紧。

她恍然想起那个曾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开始自称“本司”而盛气凌人的提邢司大人。

嘴里的饭菜忽地变得索然无味。

叶蓁蓁低头垂眸，不愿过多的坦露自己的感情。

如今她除了与季哲彦再能好好相处半月，两人再无其他。

红线已断，她答应了皇上，只要一回京，便将季哲彦羁押入牢。

等待他的，便是斩首。

一顿平凡的晚膳却让两人心思百转千回。

谁都想说话，谁也没有说话。

入了夜。

叶蓁蓁进了房，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后躺在了床榻上。

她与季哲彦已经分房一月有余。

从开始的不习惯到最后与梦为伴。

每夜的梦都在重复她曾经所经历过的绝望和悲痛，也因为这样，她才麻木了。

能在政事上越来越淡然，也越来越狠心。

唯有季哲彦，她还残存着一丝不敢透露的和软。

叶蓁蓁捻了下被角，目光落在置于柜上的剑上。

次日。

卯时才过，马车和行囊早已备好。

除了一个赶马小厮，叶蓁蓁和季哲彦再没带其他人。

出了京城，叶蓁蓁掀开车窗帘，望着湿润的泥泞大道，不知怎么得红了眼。

也是一个初冬，她，季哲彦还有陆成杰三人进了京。

季哲彦望着另一扇车窗外，满是血丝的眼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眷恋。

他想，若这是一次没有归途的远行，他和叶蓁蓁还能否回到从前。

沉默了好一阵，季哲彦才望向叶蓁蓁：“婉婉。”

一声轻唤，让身旁人身形一颤，似是受了惊吓的小雀一般。

“怎么了？”叶蓁蓁放下车窗帘，转头看着他。

杏眼中点点雾气让季哲彦心一紧，心中的话也像是被哽在了喉中难以出口。

见季哲彦望着自己发了愣，叶蓁蓁眼睫一垂，轻轻靠在车内壁上，红唇亲启：“萧寒，你相信人死了，会回到过去吗？”

闻言，季哲彦愣了愣，却道：“相信。”

他的回答似乎出乎意料，叶蓁蓁紧攥着手帕，心缓缓收紧：“为何相信？”

“你说的。”季哲彦声音低沉沙哑，“叶蓁蓁已经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银针分别刺在两人的心脏里，疼的细微又致命。

叶蓁蓁凄楚一笑：“是，她死了。”

还是因你而死。

她阖上眼，紧抿着唇，将所有的情绪和话都封锁在了嘴里。

季哲彦看着她，如翼的长睫如同掩盖了什么不断地颤着。

三日后，马车到达了凉州县。

在踏故土，任叶蓁蓁还是季哲彦都觉恍如隔世。

这是他们自幼一同长大的地方，是他们定情成亲的地方……

“萧寒。”

叶蓁蓁望着街边商贩手中的糖葫芦，哑声道：“我们再做几日夫妻吧。”

闻言，季哲彦怔住。

悲喜交加的情绪渐渐积压在他心头，他认真地回答：“好。”

第三十八章 眷恋

陆成杰所住之地依旧是离县衙不远的一个小院子。

因年月过久，一切都不如京城那一院子精致。

叶蓁蓁看着几年都不曾看到的家，鼻尖一酸，险些落了泪。

陆成杰见他们来了，竟磕起头来：“草民参见皇太女，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此，叶蓁蓁眼眶泛了红，忙将他扶起：“爹，这是在家，不要行此大礼。”

陆成杰恪守规矩，然而眉梢眼角却也是遮不住的欣喜。

“你们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我连屋子都没收拾好。”

季哲彦不言。

看来他陆成杰只知道叶蓁蓁被封皇太女一事，其余皆不知。

叶蓁蓁忍着满心的苦涩，伸手握住季哲彦的手，笑着：“因为我想爹，想凉州了，所以萧寒就带我回来了。”

掌心的温暖让季哲彦眼眸微微一怔。

他看着叶蓁蓁如月牙的眉目，心头一窒。

手渐渐收紧，将那小小一团的热意包裹在了手中。

陆成杰眉开眼笑着：“你们先坐，我出去买些菜，回来给你们做饭。”

“爹。”叶蓁蓁叫住他，“你在家歇着，我和萧寒去买。”

不等陆成杰拒绝，她又道：“很久没回来了，我们也想四处走走。”

听了这话，陆成杰直点头说好。

凉州确实不如京城。

最宽的街道放在京城也不过是一条小路。

但热闹却是一样的。

两旁客栈、当铺、酒楼顺着道路延伸，铺着大伞的街边摊贩努力的吆喝着。

每个巷子都可能窜出一个两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孩子。

叶蓁蓁和季哲彦就融在了这一片热闹中。

手仍旧被紧握着，叶蓁蓁试图挣了挣，反而换来更大的力道。

她也不再挣扎，现在他们还是夫妻，还是和从前一样恩爱才对。

“萧寒。”

季哲彦闻声转头，叶蓁蓁指着一家卖梨膏糖的小贩，眸光如星。

她唇角弯着，似是在回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凑钱买一块梨膏糖分成两块一起吃吗？”

“……记得。”季哲彦顺着那目光望去，心头发闷。

他自幼父母双亡，亏得陆成杰收养，与叶蓁蓁一同长大。

陆成杰虽然是牢头，却从不曾贪牢中钱财，每月就拿那么一两银子的月俸。

一两银子要维持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已是艰难，他们从不曾开口要过钱。

若是有了钱，便只会买一份吃的，分作两半。

过去的一幕幕似是画卷一点点展开，季哲彦心下一紧，忽地牵着叶蓁蓁朝那儿走去。

叶蓁蓁一愣，却也没有抗拒，迈开腿跟上他的脚步走到摊贩前。

“一块梨膏糖。”

听见季哲彦这么说，老板呆了下，看两人穿着不像是买不起梨膏糖的样子。

但他也没有多说，包好一块梨膏糖便递了过去。

付了钱，季哲彦终于松开叶蓁蓁的手，将一小指头长半指宽的梨膏糖用力一掰。

“吃吧。”

他将一块大的递给叶蓁蓁。

梨膏糖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叶蓁蓁望着眼前的季哲彦，眼尾泛了红。

以前他总是会将梨膏糖分的一大一小，将大的给她。

她僵硬地抬起手，接过糖：“谢谢……”

第三十九章 后悔

季哲彦看着叶蓁蓁小小的咬了一口，那微凝的唇角慢慢上扬。

他好容易才平复的心霎时翻苏倒海起来。

将手中小块的梨膏糖塞进嘴里，甜味顿时蔓延在整个嘴中。

叶蓁蓁抬头望着他，强忍着已经将将漫出眼眶的泪。

她顿觉梨膏糖从未这么甜过，可入了心中却是极尽的苦涩。

“还是儿时的味道，一点儿没变。”叶蓁蓁笑道。

闻言，季哲彦不由也弯了弯嘴角：“嗯，价钱却比从前高了。”

他的笑容让叶蓁蓁心底一颤。

她有多久没有看见季哲彦这样笑了。

一瞬间，她以为他们回到了十三四岁时。

叶蓁蓁慌忙低下头，目光游离在四处：“咱们走吧。”

她转过身没准备离去时，一手忽然扯住她的手腕。

微颤的暖意扣在指缝间，叶蓁蓁只听身旁人道：“一起走。”

两人一同去买了些菜，一起回了家。

陆成杰已经将两人的屋子收拾了一遍，铺好了新被褥。

一顿晚饭，除了陆成杰外，叶蓁蓁和季哲彦皆是强颜欢笑。

入了夜。

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榻上，一床大红色的新被中，两人相隔一拳距离各自出神着。

外头打更人已敲了三下锣。

叶蓁蓁背对着季哲彦，无声地淌着忍了半日的泪。

“婉婉。”

忽然间，背后的声音让她一惊，却不敢动弹。

她紧咬着唇，均匀放轻呼吸，企图让背后之人以为她熟睡了。

季哲彦没能得到回应，却只听着一阵微微沉重但均匀的呼吸。

黑暗中，他如墨的眸子划过一丝失落，却又不住带着几分庆幸。

他侧过身，看着叶蓁蓁的黑发，喉间渐渐发涩：“你定是很后悔嫁与我吧？”

季哲彦声音很轻，他就像怕惊醒了眼前人一样小心翼翼着。

叶蓁蓁湿润的眼睫颤了颤。

她想她是后悔的。

“婉婉，婉婉，婉婉……”

季哲彦没有再多言，只是一遍遍叫着叶蓁蓁的名字。

他迟疑了片刻后，带着几丝胆怯地伸出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我还能叫你多少次名字……”

带着鼻音的一句哽语差点让叶蓁蓁哭出声。

后背紧紧靠着温热的胸膛，这是她从前最贪恋的感觉。

待身后人呼吸渐渐均匀后，叶蓁蓁才松开已经被咬至泛了青的唇瓣。

低哑的小声抽泣伴随着外头夜风散在了屋内屋外的每一处。

次日一早。

季哲彦醒来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

空荡荡的感觉让他猛然睁开了弋㦊眼。

“你醒了。”

叶蓁蓁坐在镜前绾着发，侧脸温柔恬静。

季哲彦愣愣地看着她，只是那双略微红肿的眼让他心一刺。

“你哭过了吗？”他问。

叶蓁蓁手一僵，干笑道：“没有，许是睡得太晚了。”

闻言，季哲彦眸色一暗。

他知道她在撒谎，却也没有拆穿。

就像谁也不会去说回京以后将会如何一样。

叶蓁蓁将一枝发簪插入发间后，季哲彦也已穿好了衣服。

“今日我们去哪儿？”

叶蓁蓁略显兴致冲冲地问。

季哲彦目光落在她的发间。

她一直都很素净，连头饰都很少戴。

他温声反问：“你想去哪儿？”

第四十章 春联

临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