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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是流动的。命是流转的。”
长荣子瞧着石桌上几只托着食物残渣的蚂蚁，意有所指：“王爷若要改命，需早下手为强。”
语落，他抬起手，按到了几只蚂蚁身上。
那些蚂蚁太弱小了，片刻间，尽数丧在他的手中。
赵惩看着他的动作，笑道：“是啊。有些碍眼的人，早该剪除，多留一刻，都是浪费感情。”
长荣子也笑了：“是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一生修道，这一刻，竟双手合十，学起了和尚的样子。
他其实最讨厌和尚了。
当年给祁明帝批命的和尚是哪个来着？
哦，他想起来了，是明空寺的一空大师。
*
一空大师是拿姬褚当儿子疼的，不然不会年近八十还跑来赵都。
他主要是来看姬褚的，住进国子监后，也派了几个小沙弥，留意着他的动静。
当听说他为了个女人闹出不少动静，就叫小沙弥喊他来说话了。
师徒二人在国子监特意命人收拾的禅房里相对而坐。
一空大师闭着眼，捻着佛珠，一颗又一颗，捻着捻着忽而张口问道：“你还记得一寸山河一寸血，后面一句是什么吗？”
姬褚一脸凝重，点头道：“记得的。永不敢忘。”
一空大师满意他的回答，却是继续问：“是什么？”
姬褚郑重回道：“祖宗疆土当死守。”
一空大师听到这句话，骤然睁开眼，眼里是沉痛的怀念：“是啊，一寸山河一寸血，祖宗疆土当死守。”
多么慷慨壮烈的一句话。
但若有人在这里，怕是震惊又恐惧：这明明是祁国皇室的祖训！
但没有人在这里。
他们师徒二人的表情都是平静，平静的近乎死寂。
慢慢的，一空大师脸上的死寂变成了一种沉重的悲怆：“阿隐啊，国仇家恨犹在，你怎可沉溺儿女情长？”
姬褚长久的沉默。
禅房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一空大师双手合十，闭上眼，忽而轻声叹息：“阿隐啊——”
姬褚同样双手合十，低声应着：“徒儿在。”
“一转眼，你已经十八岁了。说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取字。就叫——”
一空大师想了好一会，缓缓说：“就叫无疆吧。”
姬褚低头致谢：“谢师傅赐字。”
一空大师反问：“可知其意？”
姬褚略作思量，双手合十，低头一拜：“徒儿知道。徒儿会谨记自己的使命。”
一空大师听了，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勇者无畏，王者无疆。你要记得自己的根。”
姬褚重重点头：“是。徒儿受教了。”
他受了教，陪着一空大师念了一下午的佛经，直到天黑了，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卓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回来，低声汇报追查结果：“敬王近卫肖霖今日一早没有贴身跟随，午后方归，形迹可疑。属下已派人顺着他追查下去，定会尽快查出宁姑娘的下落。”

姬褚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他才从一空大师那里受了教，现在一点不想听到徐小宁的消息。不

，何止不想听到，他就不该让人继续追查。一空大师说的是对的，敬王窥视皇位，虎视眈眈，国仇家恨未报，他怎么能沉溺儿女私情？

但他到底没有说出放弃追查的话。
徐小宁还不能离开，这场局，她参与了，就不能轻易退场。
上天似乎也不想徐小宁轻易退场，天色渐黑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
这场大雨严重阻碍了徐小宁的行程。
她跟吕烽被困在去宛城的路上，也是倒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紧急寻了一处破庙容身。
这破庙不大，四处布满灰尘，屋顶也露着雨，泥泞的地面不时窜过几只老鼠。
徐小宁最怕老鼠了。
她在现代时，有次去山村拍戏，那儿老鼠特别大，还不怕人，甚至还咬了同剧组的女演员，剧组第一时间送了女演员去医院，但还是迟了一步，女演员路上就发起了高烧，听说是感染了鼠疫，后来差点死掉。从那以后，她就对老鼠有阴影了。
“啊！老鼠！有老鼠！”
她吓得惊慌失措，连连惊叫，甚至不雅地往吕烽身上跳。
吕烽正背对着徐小宁捡庙里的枯枝，准备生个火，结果她往他背上一跳，差点把他压到地上。
当然，不是徐小宁太重的原因，而是她的身体“吓”到他了。
“宁、宁姑娘——”
他下意识把她拽下来，黝黑的脸，紧张地掉汗：“宁姑娘，请自重。”
春末的雨已然带了点闷热的意思。
也许是庙里狭小又潮湿还不怎么透风的缘故，反正热得他心里燥动，根本经不得徐小宁那一跳。她那柔软芳香的身体啊，不能想！不能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小宁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出于恐惧，一个劲往他身后躲，同时，一脸惊惧地指着地上吱吱乱叫的老鼠：“快弄走！它们咬人会死的！它们身上还有很多病毒，很危险的！”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解决不了老鼠引发的血热病、狂犬病。
她真的是怕死了，纯情小白兔一样躲他身后瑟瑟发抖。
吕烽也在发“抖”，手抖，心抖，身体抖，鳏居多年的青年老男人才是真正的老房子易着火。
他呼吸变了，气息粗喘，为数不多的理智支撑他推开她，厉声警告：“宁姑娘，你离我远点！我比老鼠更危险！”
夜晚、破庙、雷雨交加、孤男寡女，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充满了暧昧涩情的味道。
徐小宁反应过来，立刻离他八丈远：“那个……那个吕大哥，你冷静点，你是好人，不要犯错。”
她现在老鼠也不怕了，甚至捡来一根树枝，追打老鼠，将它们赶了出去，而自己也蹲在门口，满眼防备地盯着他，随时准备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