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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珩没有劝，只是安静地看着皇帝。

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五十多岁的男人戎马大半生，头发花白，眉眼间都是老态，曾经高大的身材变得萎靡干瘦，甚至哈腰驼背，全然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

“咳咳，老邓，你别说话，咳咳，你下去，朕要跟太子，咳咳，单独说会儿话……”

墨琨摆着手，一句话三次咳嗽，病得像是随时能背过气去。

墨珩看他这样，心里很想他死去，但理智告诉他：如果墨琨死了，没人可以阻挡敬王即位。他需要他多撑些时间，让他积累对抗敬王的资本。

“烦劳太子殿下多照顾些皇上。”

御前太监邓福顺说完这句话，带着宫人退下了。

殿内安静下来。

墨琨再次伸出手，这次，墨珩没有躲，让他摸了头。

“阿衍，乖皇儿啊——”

墨琨激动得老泪纵横，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但咳嗽也影响不了他说话：“阿衍，咳咳，别怪父皇，咳咳，父皇送你去明空寺，是无奈之举啊。那时，你快病死，咳咳，你快病死了，父皇请遍天下名医，都说你命贵福薄，是早夭之相……”

墨珩听他说话实在累，就打断他的话，不想他说下去了：“我很好，您不用担心，送我回东宫吧。”

他大抵昏迷的时候，被送进了皇宫，还是直接送进皇帝的寝宫，估摸是皇帝的旨意。

他想做个慈父，可惜，他不是他的孝子。

“不急。咳咳，乖皇儿，陪父皇说会儿话吧。”

墨琨目光爱怜地摸着他的头，渐渐的，手往下移，摸到了他的脸。

墨珩很不习惯，应该说厌恶，想躲开，就听他说：“听说你为那女子挡了箭——”

第73章

果然，这事儿躲不掉的。

皇帝这么急着见他，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墨琨摸着他的脸，温柔看着他，语重心长道：“宫女私逃，确实要杖毙，但你们共患难，何苦那般伤她？甚至，咳咳咳，还把她送给敬王？”

墨珩漠然说：“她性情跳脱，行事轻狂，皇宫不适合她。”

墨琨听了，目露愕然：“听着……倒像是喜欢极了她。”

墨珩心里一紧，面上摇头反驳：“不过是佛家慈悲罢了。”

墨琨不以为然，反问：“既然佛家慈悲，何来杖毙一说？”

墨珩被问住了。

他行事矛盾，游移不定，皇帝都能看出来，敬王呢？他真能骗过他吗？

墨琨见他沉默，拍拍他的肩膀，叹道：“阿衍啊，不要骗父皇。父皇确实年纪大了，但还不至到昏聩的地步。你不要任性，咳咳咳，你该学着执政了。”

墨珩没有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墨琨继续说：“至于反墨复祁组织？他们胆敢刺杀于你，如此猖獗，朕必，咳咳，必严惩不贷！”

墨珩对反墨复祁组织很有兴趣，便说：“王叔将这事交由刑部处理了，东宫卫所就从旁协助吧。”

墨琨没有意见，点头一笑：“好。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墨珩双手合十，冷冷淡淡：“阿弥陀佛——”

墨琨见他这样，笑容立刻就淡了：“阿衍啊，朕老了，坚持不了几天了，这皇位非你莫属。”

墨珩没说话，又恢复了沉默。

他在沉默中走了神，想到了戚小卿，现在她怎么样了？伤势得到处理了吗？会……恨他吗？

敬王府。

戚小卿趴在床上，咬着帕子，双手抓着墨惩的手臂，疼得俏脸扭曲，汗水淋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墨惩见她这凄惨模样，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老大夫娴熟地上药包扎，余光扫着墨惩，打趣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王爷这样关心一个女子呢。”

墨惩一笑：“可不是？本王也不知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关心一个女子。大抵是有缘吧。”

老大夫点头笑着附和：“有缘好啊。王爷等了这样久，终于等来了缘分。”

戚小卿疼得死去活来，没有心情去在意这缘分。

当伤口包扎结束，她也力竭，昏睡了过去。

墨惩见了，从丫鬟手里接了帕子，浸了水，为她擦了汗。

正擦着，肖霖进来传话：“王爷，素嘉居士到了。”

墨惩点头：“让她进来吧。”

语落，没一会，素嘉居士就进来了。

她穿着青色的道袍，很宽松，更显得身段曼妙，飘飘欲仙。她头上戴着素雅的白色道簪，将所有头发都挽了起来，十分的干净利落，一张俏脸也完全显露出来，是那种清丽飒爽的颜，在青色道袍的衬托下，显出一种清冷而慵懒的魅惑。

“王爷——”

素嘉居士朝他行了个拱手礼，神色不卑不亢，一举一动尽显端庄。

墨惩打量着她，正是韶华的女子容光灿烂，端看脸，不看身材，比之戚小卿也不逊色。尤其是气质，端庄而自持，禁欲又魅惑，跟太子很相似，没准更符合他的审美。

想着，他说：“素嘉，可知本王为何叫你来？”

素嘉居士微微躬身，神色严谨：“但凭王爷吩咐。”

墨惩满意她绝对的臣服，笑道：“太子送了我一个美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素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素嘉居士早留意到了床上的美人，虽然病弱，却一派病弱西子的风情，原来敬王喜好这种病美人？

思量间，点头应道：“素嘉明白。素嘉会好好伺候太子的。”

墨惩见她一点就通，也不多说，含笑挥手：“好。既如此，就回去准备吧。明天本王亲自送你去东宫。”

第74章

墨珩被抬回了东宫。

他躺靠在床上，喝完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吩咐沈卓去刑部协助查案。

沈卓收到这个任务，很是激动：“殿下这是要参与执政了？”

墨珩扫他一眼，面色沉静而冷淡：“少问多做。”

沈卓立刻收敛激动的情绪，低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躬身一拜，匆匆退出了泽恩殿。

殿外，皇后的凤辇落下来。

沈卓跟着东宫的宫人们一起磕头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陶乐纯微微一笑，抬了下手：“平身吧。太子如何？”

她是对着沈卓问的。

沈卓回道：“刚喝了药，看着气色好些了。”

陶乐纯点头一笑：“那就好。”

随后，在贴身宫女绿枝的搀扶下，迈步进去了。

殿里伺候的宫人们也是纷纷跪下齐呼：“皇后娘娘金安。”

陶乐纯摆摆手，直奔墨珩而去。

有眼力见的太监早早搬来了椅子、递上了茶水。

陶乐纯坐下来，没有接茶水，而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墨珩，这种专注透着一股审视的犀利。她怎么能不犀利呢？以为是个看破红尘的天上来客，没想到抛开那层面具，内里也是个利欲熏心的世俗之徒。也是，老墨家的种儿怎么可能真的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想着，她便笑了，笑里有些讽刺：“太子感觉如何？听到你受伤，本宫真是吓坏了。”

这话就是场面话，墨珩非她所生，也非她所养，哪里会牵动她的情绪？

墨珩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便配合着虚伪地说：“是孩儿不孝了。不过，孩儿挺好的，皇后无需挂念。”

陶乐纯点点头，环视一圈，没瞧到想见的人，便直接问了：“戚小卿呢？你真把她送给敬王了？”

她此行一是看望太子伤情，二便是为着戚小卿而来。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