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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半月全集目录在线阅读 游炼心小说全文

时间: 2023-11-19 10:15:17  热度: 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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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炼心将马匹拴在离小方井百米远的一处湖边柳树之下,这里靠近城门,城门又靠近西湖,岸堤之处行人往来不断,现在又是夏末初秋时节,天气依然不如盛夏时那般炎热,临安城内大小官员和富户家的子女总喜欢结伴游西湖,就连寻常百姓人家也有到西湖边上一睹这颗明珠的璀璨。
游炼心在此处倒显得不那么突兀,如果骑马再往小方井内行去,必然会引起注意,那里面尽是一些走南闯北的粗鄙汉子,干别的或许不行,但要说对危险的感知,丝毫不逊于一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卒,毕竟世道艰难,没有这份警惕,就不能吃商队这碗饭。
即便如此,游炼心还是被聚集于此的商队成员发现,不过这些人隶属于不同的商号,也有走散客的小商队,他们发现游炼心之后,并未有出格的举动,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多年的走江湖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游炼心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当然游炼心此时还穿着皇城司探事的黑色束衣,腰间佩戴一柄手刀,甚是显眼。
游炼心知道此处鱼龙混杂,他先前想着让张大山给皇城司通风报信,派人围住这里,也只是备用方案,支开张大山是他最大的目的,他不喜欢和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行动,况且这个人还有自己的目的——升官。
从骨子里,游炼心就看不起这等人,奈何这些事他无法左右。
正在马上跌跌撞撞在人群中穿行的张大山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好悬没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好在三清真人保佑,张大山最后稳住了身形,这才避免一场惨剧的发生。
“天气尚未见谅,好端端的怎么会打喷嚏。”张大山心中疑惑,也没有多想,给马儿的屁股来了一鞭,他已经看到钱塘门那巍峨的城门。
游炼心找到了一个在此处行乞的乞儿,给了他一枚铜钱,询问他昨日才来此处的苏氏商行的商队落脚在何处。
乞儿拨了拨披散而下凌乱的头发,抬头望了一眼游炼心,又看了看身前地上的一枚铜板,将头侧向一边,眼睛一闭,竟是不理睬游炼心。
常与社会下九流打交道的游炼心如何不知些的心思,又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摸出一枚铜钱仍在那乞儿的身前,乞儿听到铜钱落地的声音,眯了一只眼看了,便笑盈盈地将钱捡起放在自己的胸前。
得知苏氏商行的具体驻地后,游炼心马不停蹄,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去,他要在苏瑞做出行动时找到关键性线索。
他在来的路上也十分懊恼,昨日商船出事,竟然没有将这些人带回去一并审问,只当时程松随意用假身份混进的一艘商船中,如今查来,商队居然和程松在临安城里的好友苏瑞有关联,这就让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如果说程松消失在临安城里,有能力将其隐藏起来的人中,苏瑞有重大嫌疑。游炼心不认为苏瑞胆大包天,敢将程松藏在自己家里,但是将人藏在小方井,可能性还是有的。
“真会如此简单吗?”游炼心靠在一处土墙后,心中喃喃自语。
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也希望程松就在这围墙之后,但他从昨日开始,心中就有一股道不明言不尽的不祥之感,仿佛自己被笼罩在一股看不见的大手之中,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这片土墙围起来的院落原本是几个小型商队的临时驻地,被苏家买下来之后,便将这里改造成了一片大的区域,既能提供商队临时落脚的地方,又能当做货物仓储之地,可谓一举两得。
此时苏家商队驻地的大门紧闭,游炼心独自一人,不可能从大门大摇大摆的进去,只能另想办法。
他见墙边有一独轮车,上面堆放着几个麻袋装裹的货物,独轮车正好靠在墙边,游炼心不假思索,躬身上前,一个跳将便窜到了麻袋之上,两只手扒在了围墙的顶端,这几个动作轻盈迅速,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来,游炼心见围墙内是一片面积巨大的院落,土质的地面上有序摆放着众多货物堆头,这些堆头都是来往全国各地的货物,临安地区多雨且地面潮湿,故而在这些货物的下方垫着几层牛皮纸防潮。
游炼心发现这些货物多集中在院落的东南角,他从西北角而来,自己眼前是一片较为空旷的地带,中间零零散散摆放着许多木车,不远处是马厩,里面拴着十几匹上好的马匹,此时都在低头吃着甘草。
马厩的西侧是一排房舍,游炼心听到房舍中传出来阵阵呼喝声,仔细辨认,便知里面至少有二三十人,玩的勾当也不新鲜,无非是喝酒赌博。
游炼心见四下无人,便要翻身入院,就在此时,在一旁的房舍里走出一人,一身的麻布行头,赤着脚丫,脚上的大拇指较常人突出严重,这是典型的水手特征,只有常年跑船的人才有,他们习惯了赤脚,即便在陆地上,也不习惯穿鞋。
只见那人踉踉跄跄的走到墙边,游炼心当下决定先解决这个人,正好抓个舌头问问情况,于是便翻身跳到那人身旁,一只手直接扼住脖颈,让那人直接发不出声音来。
虽是常年在外跑船的汉子,但是吴闯这几日里总是喝的醉醺醺没个人样,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警觉,再加上本身就在院内,算是自己的地盘,出来方便也未曾想到有人会袭击自己,加上游炼心有心算无心,这才着了道。
游炼心将吴闯拖到一旁的杂物之后,避免被突然出现的其余人发现,他死死扼住吴闯的脖颈,不让他发出声音,见无人出来,便低头对躺在地上的吴闯低声说道:“皇城司办案,我来问你,你只管回答,胆敢无言乱语,立死,听明白就眨眨眼。”
吴闯此时被游炼心扼住脖颈,嘴里说不出话,脸被憋的通红,双手乱抓,毋的听到游炼心的话,下意识想点头答应,却发现自己的头无法动弹,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壮汉是让他眨眼,于是连忙眨眼睛,这才感觉到脖颈处如铁环一样的手臂松弛开来,大口呼吸着空气,连着咳嗽了几声。
由于这里距离房舍较远,再加上房内的人都在呼喝着喝酒赌钱,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几声咳嗽。
游炼心见吴闯没有大呼小叫,向他问道:“你们可是苏家昨日入城的商队。”
吴闯不敢隐瞒,昨日商队发生的大事想必全临安城都知晓了,便回答:“回官爷,是苏家商队,昨日别的官爷已经询问过小人了,怎么今日……”
没等吴闯说完,游炼心低声喝道:“住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的一概不要说,否则……”说着亮出在腰间手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吴闯再也不敢多言,闭上嘴巴等着游炼心问话。
“你们的船老大死了,现在谁是管事的。”
吴闯这时候却犹豫着不说话,目前管事的就是他自己,但他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还没搞明白游炼心的意图,不敢说自己就是管事的,可要是被游炼心发现自己在欺瞒他的话,恐怕也没好果子吃,再说这里不止他一个人,他可不保证屋内的那些人能够不把自己供出去,想到此处,吴闯心中叹息一声,小声对游炼心说:“官爷,现在管事的就是我。”
游炼心眉毛一挑,心想随便就撞见条大鱼,看来自己运气不错。
“噢,你是管事的?那我问你,你们昨天住进来后,可有陌生人来过。”
游炼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算的此时已到正午,从苏家出来后已然过了两个时辰,如果自己判断不错,时间可能不多了,必须加快速度。
“回官爷的话,这个地方属于苏家的产业,苏老爷待我们不错,这里是专门给我们商队歇脚用的,平常也有人专门看守的人,来来往往都是商队拉货跑船的穷苦人,又念及此处是存放货物的地方,我们自当是严密看守,不曾有外人前来。”
吴闯心思活络,听游炼心问外人的事,便猜的七七八八,眼前的官爷怕是来查人的,至于原因,他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只要和自己无关就行。
游炼心对于这个答案略微有些失望,他继续问:“我再问你,你们这个商队是不是从兴州始发,沿途路过州府,有无其他人员上船。”
吴闯好奇游炼心为何问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货船沿途修整时带上一些人是不成为的惯例了,这样可以多一些外快,加上水路方便快捷,很多百姓也喜欢乘坐船只,路费能够节约不少,但是按照规定货船是不能载人的,这倒不是官府的限制,而是商家自己的规定,人多容易出乱子。
“船队确从兴州始发,沿途停靠自然是会有人上船的。”说完吴闯还连忙补了一句,“但凡商队船只均是如此。”
“兴州始发时有人上船吗,见没见过这个人。”说着,他拿出皇城司档案库内的程松画像,他想确认程松是不是从兴州直接上的船。
吴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瞅着游炼心拿出的画像,眉毛紧皱,随后他表情惊异,好像想起了什么,正欲张口,不料远处一道呼啸声由远及近,一支利箭准确无误的插在吴闯的脖颈处,顿时鲜血喷涌。
游炼心一个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鲜血。只见吴闯倒在地上,两只手悬于胸前,身体不断地抽搐,嘴角处的鲜血“咕咕”地往外冒,眼睛死死盯着游炼心,在人生最后的数息之间,吴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游炼心顾不得吴闯,他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刀,滚到一旁的货物之后,这期间又有几支利箭射来,险之又险的插在他的脚跟处。
他抬头发现西北角和东南角的围墙上有二十多名黑衣人,其中有十余人手持箭弩,和他昨日在货船上见到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游炼心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包天,小方井就在临安城墙边不远处,守城军士只要一个冲锋,不消半刻就能达此处,难道是活腻了不成?
几支箭射来,游炼心缩回头去,看弩箭射来的数量,应该是有两三人瞄准了他,他想着对方发现了他,目标一定不是他,看来苏瑞果然有问题,他原以为苏瑞顶多派人来通风报信,到时候自己便可以顺藤摸瓜,谁知道他和眼前的黑衣人都有勾结,直接来个杀人米灭口,要将这里的人都杀光啊。
游炼心判断没错,除了分出是三人盯着他之外,其余大约二十名黑衣人均快速包围了商队所在的房舍,其结果是一边倒的屠杀,那些正在喝酒赌博的汉子哪里是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的杀手相比的,很快就被射杀了十几人。
游炼心心中焦急,他不是一个绝情之人,他相信商队里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普通人,为了养家糊口才坐上这一桩营生,奈何自己也是血肉之躯,面对二十多名杀手,自己也感到力不从心。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屋外有马蹄声,很快院门被撞开,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大山骑着马闯了进来。
张大山一路疾驰来到小方井, 原本也是要在附近寻找游炼心的踪迹,他并不知道游炼心让皇城司的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就在他纵马在小方井内乱窜时,见到一处大院内有厮杀声,他联想到游炼心可能就在这里面,下意识地策马前行,谁知道胯下的马没听过这般的喊杀声,被震慑住了,发了疯似的往前冲,正好撞到院落的大门,脖子都撞断了,张大山因着惯性连人带马一起向前冲了四五丈的距离。
正好将围在此处盯着游炼心的三名黑衣人撞翻在地,游炼心经验丰富,见此情景立马侧身而出,提刀奔向前去,手起刀落,将被撞的七荤八素的黑衣人结果。
拉起张大山,见他昏迷不醒,心下凛然,将他拉到一边的货堆后藏匿起来,此时有几名黑衣人发现院落不对劲,出来看到游炼心一人提刀站着,不远处自己的同伴和一匹马死在院中,当下抬起弩箭,射向游炼心。
游炼心依靠货堆不断游走,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而房舍内的屠杀已经结束,二十余名黑衣人鱼贯而出,见院中场景,有几名黑衣人就要上前围杀游炼心。
此时游炼心是叫苦不迭,面对人多势众的黑衣人,游炼心已经在思考如何逃跑,而此时黑衣人却停止了围杀游炼心,纷纷撤出,游炼心心中疑惑,随即探出身去,没想到最后一名翻墙而出黑衣人向他所在的方向丢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将而来。
游炼心定睛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脑海中刚闪出一个念头,“霹雳火雷!”,随即就被一阵耀眼的火光吞没,重重摔在一旁。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一群穿着红色盔甲的士卒从大门处蜂拥而入,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穿上河工的衣服,
隐没在大河两岸。
鹰一般的眼睛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随时准备展翅出击。
……
开禧元年,八月初二,巳时。
再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游炼心发现自己躺在皇城司里的房间中,想到昏迷前的场景,当下就要翻身下床。
可刚一动弹,全身上下就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他那一副铁打的身体也没有扛住,嘴角里发出“嘶”的痛苦呻吟声,随即就靠在床沿,将身体的重量倚在床上。
张大山自从骑马撞开小方井商队的院落大门之后就晕了过去,被藏在货物后,被前来志愿的皇城司兵士给救了回来,好在伤势不重,当天就下床活蹦乱跳。
当他知道游炼心被霹雳火雷炸伤昏迷,至今不醒时,他便主动请缨,留在游炼心的房间看着他,以免再出现什么状况。
游炼心昏迷了几乎半天一夜,医师已经看过,内脏并无大碍,只是身上被炸出了很多可怖的伤口,只要一动便有可能撕裂伤口,钻心般的疼痛。
张大山一夜未睡,守在游炼心床前,在公鸡报晨后,他也有些撑不住,便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游炼心醒来闹出动静,张大山这才惊醒过来,他见上身赤裸的游炼心撑起了身体靠在床边,便赶忙走上前去,说道:“哎呀,你怎么起来了,快点躺下。”说着就要去扶游炼心。
游炼心没有拒绝,他在张大山的帮助下重新躺倒,但已无睡意。
歪着头看着张大山,问他:“现在什么时辰。”
张大山向外张望了一眼,心中估算,然后回答:“大概巳时了。”
临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八月初三,巳时。”
“这么说,我睡了一天一夜?”游炼心略微感到惊讶。
“准确的说,是昏迷了半天一夜,话说回来,你的命真大,被霹雳火雷这么近距离炸飞了,还能活着。”张大山没有见过霹雳火雷,只是听说军中有这种火药制成的利器,小巧,利于携带,而且杀伤力惊人,只是不太好制作,一直没有大批量的装备所有的部队。
游炼心撇撇嘴,心道这玩意有什么好祝贺的,随口说道:“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去挨一个试试。”
“哎哎,那可算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帮人居然有霹雳火雷,我长这么大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啊。”
“这些人确实神通广大,对了,小方井那怎么样,商队有没有人活下来。”游炼心想到小方井的商队遭到黑衣人的屠杀,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但还是抱有一丝希冀。
张大山听到游炼心问到商队的情况,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回答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昨天也晕倒了,晚些时候才醒,但是听司里的同僚说小方井死了很多人,如今都拉了回来,仵作房都快要放不下了。”
游炼心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坐不住了,要起来去仵作房,张大山劝说:“游头儿,你身体这个状况,还是好好休息吧,医师说你的伤需要静养。”
“狗屁!今日到初三了,可是程松到底在哪里一点线索都没有,黑衣人还在临安城这般肆无忌惮,现在又粗了来个霹雳火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游炼心气结,他实在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也很愧疚,如果不是他用了引蛇出洞这一招,那些无辜者就不会死,如果他能够小心仔细一些,就该会想到对方会杀人灭口。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依然发生,只有向前看。而霹雳火雷的出现让游炼心顿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搞不好牵扯朝廷的根本,下到此处,他哪里还有心思养伤。
张大山被游炼心训了一顿,心中委屈,他也只是担心游炼心的身体。
但他始终没有觉得案子本身有多么紧急,虽是是抓捕逃犯,即便程松级别不低,但皇城司历史上抓的高官多了,犯得着这么拼命吗?
他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说道:“游头儿,就算你不要命,但是你身体吃不消啊,伤口刚被医师缝合好,崩裂且不说,疼痛难忍之下,如何行动自如呢。”
张大山说的也是事实,人的意志再坚强,也不能在全身剧痛的情况下做好事情。
游炼心让张大山在房间靠前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巧青瓷瓶,张大山认出这种瓶子一般是装药丸之类的器具,他将其拿在手中伸手要给游炼心。
游炼心却说:“这是我的一味秘药, 你将它擦在我的伤口上,可以减轻痛楚。”
张大山闻言吃惊道:“天下还有这种神奇的药物?”
当下便不再废话,取出如乳汁一般的药水,涂在游炼心几处伤口较厉害之处,由于只此一瓶药水,如果所有伤口都要涂肯定是不够的,只能退而求其次,保证重要伤口都能用到。
做完这一切后,张大山见游炼心的脸上都是冷汗,想必是方才上药时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痛楚,张大山难以想象,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会不会还能坚持去办案,会不会在别人给自己上药时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这般不要命?
“真是一个狠人。”这是张大山对游炼心的又一印象,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他则一无所知。
等了一会,游炼心自觉伤口已然不像先前那般剧痛,便起身穿好了衣服,然后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便离开房间,朝着仵作房走去,张大山随即跟上。
……
新河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流入西湖,西湖的地下水系又通过复杂的水网反哺大运河,加之临安东南一侧的捍江堰、清河堰、长安堰,这一巧妙且复杂地构想水系系统构成了临安周边的水情,也是临安安危之所在,这些始于前人的智慧在后世中,不断地被完善。
而新河的新堤坝就其中之一。
为了更好地控制西湖水的水位,不至于在枯水期水位下降的很厉害而导致大的货船无法进入西湖,徒增路途运输的靡费。故而在这一背景下,朝廷中就有人提出在新河入西湖处挖宽河道,重新建一座规模更大的堤坝,这样一来便可以便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运输的时效性问题。
提出这一构想的是工部尚书梁成大,他是进士及第后一直在公布任职,虽不是专业型人才,却十分热衷于兴建土木,譬如这一次的河堤工程,也是他极力提出并支持的。
新河堤始建于景泰三年,到今日满打满算已有三年,在工部给事中聂子述的监工下,河堤将会在今年的中秋节之前修建好,赶上为皇太子的纳妃献礼。
本来工期应该至少三年半,但是由于皇太子纳妃这件事,梁成大想利用这件事向官人邀功,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要在太子面前邀功。
在一片嘈杂的号子声中,数百名河工整齐划一地用粗如碗口的麻绳、通过滑轮将一艘货船从天池岛上运来的巨石块拉到工地上。
自朝廷南迁后,定行在于临安,便开始了大规模的扩建和土木兴修,而天池岛山顶盛产一种名叫茶园石的石头,此石石质韧而柔,质地均匀,是制作御道、碑亭、碑坊等石制建筑的优良石材。
自开禧元年初,新河河堤的石材统一换成了茶园石。
程松喊着口号,跟着一群河工一起将这块长一丈有余、宽半丈多的茶园石拉到一旁的滚木上,滚木一直铺向河堤需要石材的地方,这样利用滚木,就可以轻松的将这巨大的石块运送过去,从而节省人力,提高效率。
他已经在这里干了一天有余,自从逃离货船后,他便潜游上岸,一路来到河堤处,找到了这里的监工聂子述。
见到聂子述时,他正在工地搭建的工棚中喝茶唱曲,看样子好不快活。
平常时没有河工敢来找聂子述,他平日里刻薄寡恩,对待做事麻溜的人都不抱以好颜色,更枉说干活出错之人,被看见就是一皮鞭,动辄打骂,河工们都已习以为常,故而久而久之,大家远远见到聂子述,就匆匆走来,私下里骂他聂畜生。
聂子述今日心情不错,眼见河堤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程,到时候太子在西湖湖心岛举行纳妃大典,而不远处的新河堤竣工,岂不是预示着国泰民安、运势昌隆的吉祥景象吗,只要官人高兴,太子高兴,自己这个监工,再不济,也会入得了上述人等的眼中,总是能够飞黄腾达的,何至于此时还是个小小的工科给事中。
一想到不到半月后的盛世大典,聂子述心中不免激昂澎湃,仿佛见到了自己前呼后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情景。
但这样的好心情却被一个人给打破了,初次见到程松一副河工打扮的模样时,聂子述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他皱着眉头,脸上不悦,心道这是哪个愣头青没事跑到本官这里煞风景,就要让身旁的手下把这胡子拉碴的河工赶走。
但那河工一开口,聂子述急忙从椅子上“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愣了数息后,聂子述第一反应是将身旁的人赶到了两丈之外,并且嘱咐他们不准任何人靠近。
程松说的话是:“善之,好久不见,在京城做了官,连为兄都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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