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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开信，里面每一个字扭曲的如同写信人书写时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是予路凝的笔迹。

这是什么时候的？她又怎么会写信给自己？

周年宣缓缓站起上身，下意识地望向桌上予路凝的照片。

相框中的女孩笑容灿烂，澄澈的双眼蕴含着朝气蓬勃的希望。

他眼眶一酸，好一会才低头看着手中的信。

仅仅第一行，就掀起了周年宣隐忍多日的痛苦和绝望。

第九十一章

小叔：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伤害陈慧！

小叔，我八岁第一次见到你，是你的关心给我黑暗的过去一丝光明，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失去妈妈后，爸爸就和陈慧一起虐待我，我的确恨他们，恨到无数次像在他们睡着时杀了他们。

可想到你和奶奶，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小叔，我不坏的，我也真的生病了。

小叔，我不想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去见妈妈和奶奶，你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哪怕只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信任，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了！

予路凝。

日期，正是周年宣去拘留所看予路凝那天。

看着纸上的字，周年宣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嘭”的一声，他瘫坐在地，靠着文件柜仰头无声抽泣。

予路凝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祈盼的只有他的信任，可他又做了什么？

直到此刻，周年宣终于明白予路凝为什么没有任何辩解的认罪，与她的病无关，是对他，乃至对整个世界都彻底失去了希望。

巨大的痛苦和懊悔撕扯着周年宣的心，他紧揪着头发，伏在臂弯中痛哭。

雪悄无声息的开始融化。

季母和季父正因为离婚的事争吵，方颖站在一边，并没有打算劝。

突然，一个多月都没回来过的周年宣推开门，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寒夜？”方颖眸光一亮。

周年宣没有理会父母，径直走到她面前：“跟我结婚吧，就这个月，十八号。”

听了这话，方颖愣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周年宣嘴里听见“结婚”两个字。

季母率先反应过来，高兴的也忘了刚刚和丈夫吵得不可开交：“寒夜啊，你可算想通了，可十八号太赶了，咱得……”

“十八号，不结就算了。”周年宣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凝。

方颖回过神，脸上满是遮不住的喜悦：“好，我答应你。”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得两人已经踏进婚姻的殿堂了。

她就知道，比起予路凝，周年宣一定会选择自己。

“但我有个条件。”周年宣看着方颖眼中的羞涩，目光淡漠，“婚礼的所有安排都由我来，你穿着婚纱就行。”

这话一出，季父气的面红耳赤：“寒夜，你是不是糊涂了，予路凝才……”

“闭嘴！儿子都没意见，你说什么？老提个死人都不嫌晦气！”季母瞪了他一眼。

方颖还想再和周年宣商量结婚的事，他却转身离开了，好像只是来通知的一样。

季父心里又是悲又是气，重重叹了口气后也走了。

周年宣要结婚的消息像是登上了报纸的头条，季母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认识的人。

当何思辰收到消息时，直接冲到了律师事务所。

“嘭！”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周年宣，你疯了吗？”

周年宣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风轻云淡地模样彻底惹恼了何思辰。

“予路凝才去世你就要结婚，还十八号，难道你不知道那天是她的尾七吗？”

第九十二章

气氛瞬时陷入僵凝。

何思辰看着眼前目光波澜不惊的周年宣，恨不得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予路凝去世后，他几乎每天都在自责，甚至都对自己职业生涯产生了怀疑。

就连秦霄宇，都在为当初不该离开而后悔。

可为什么爱着予路凝的周年宣，可以若无其事的和别的女人结婚。

“如果你有时间就来吧。”

周年宣淡淡回了句后边低头继续工作。

何思辰气的脸色通红：“你！”

“混蛋才去，算我看错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良久，周年宣才抬起头，轻抚着相框中予路凝的照片：“对不起……”

虽说周年宣已经答应了结婚，可他并没有筹备婚礼，甚至也没有宴请宾客的打算。

方颖穿着婚纱，看着镜中自己精致的脸，雀跃中又不免有些担心。

一旁的季母夸赞道：“小颖真漂亮，一定是最好看的新娘。”

方颖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遗憾。

不领结婚证，不拍婚纱照，甚至连试衣服都不来，周年宣似乎并不在乎这场婚礼。

“妈，寒夜他是不是……”

“你放心吧，寒夜说过娶你就一定会娶的。”

总是季母这么说，方颖还是担心地等到了十八号。

没有宾客，没有婚车，连新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正当季母因为联系不到周年宣时，周年宣终于出现了。

一身婚纱坐在沙发上的方颖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手臂上的黑纱时僵住。

“走吧。”

周年宣看了她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方颖收紧了手，努力维持着优雅的笑容。

只要能和他结婚，一切她都认了，反正予路凝已经死了，周年宣又能怎么样。

上了车后，季母忍不住抱怨了句：“今天怎么说也是你大喜的日子，赶紧把这东西摘下来。”

说着就上手要扯下他手臂上的黑纱。

看周年宣一躲，她扑了个空。

见季母黑了脸，方颖出言劝慰：“妈，寒夜心好，我不会介意的。”

听了这话，季母才舒服些。

但车子行驶的方向让两人一惊，这不是去订好的酒楼方向。

“寒夜，你这是往哪儿开呢！”

季母急切询问，但周年宣只是冷冷回了句：“婚礼现场。”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墓园门口。

周年宣拿起副驾驶上的白色百合，径直下了车。

看到所谓的“婚礼现场”，方颖脸色一白：“寒夜，为什么要……”

“你不是答应了吗？婚礼的一切都由我安排。”

周年宣睨了她一眼后走进了墓园。

方颖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进去的勇气，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的那么快。

眼见到了这一步，季母咬咬牙：“走吧，过了今天，他就可以消停过日子了。”

听了这话，方颖眼底掠过丝不情愿，但还是选择了妥协，和季母跟了上去。

天色阴沉，墓园一片沉寂。

予路凝墓前，季父、何思辰和秦霄宇无言站着，不约而同地回想着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这时候，何思辰忽然看见一身新郎服的周年宣走过来。

“周年宣？”秦霄宇皱起眉，眼底的是遮不住的怒火。

然而周年宣却走到予路凝墓前单膝跪下，将花放下，声音温柔如水。

“小瓷，我结婚了。”

第九十三章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

不一会儿，季母和穿着婚纱的方颖也走了过来。

墓地和婚纱，这原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元素装在一起显得有些诡异。

季父看着周年宣，目露愠色：“寒夜，你这是干什么？让予路凝在天上也不得安息吗？”

方颖没有去看墓碑，脸上甚至掠过丝惧意。

或许是因为心虚，她总觉得墓碑上的照片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何思辰发现周年宣手臂上捆着黑纱，面色不觉一怔。

季母一秒都不想在这儿多待，立刻催促道：“来也来了，看也看了，该回去了吧。”

周年宣站起身看向她：“妈，你不觉得我们季家都该给予路凝，还有她妈妈和奶奶跪下吗？”

闻言，季母脸色一变。

周年宣扫视着他们，目光落在秦霄宇身上：“在这里，唯一对的起小瓷的只有你。”

秦霄宇神情微凝，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紧接着，周年宣又说：“谢谢。”

听见多年的对头一句真诚的道谢，秦霄宇愣了瞬，心里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予路凝，恐怕周年宣打死都不会说这两字。

或许因为是父子，季父感觉出了什么：“寒夜，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周年宣不言，刀刃般尖锐的视线扫向始终不肯看予路凝墓碑的人：“方颖，杀人的滋味怎么样？”

听了这话，方颖心头一震：“你，你说什么啊？”

“忘了告诉你，因为怕予路凝一个人在家里出事，我在客厅装了监控。”

周年宣的回答让她脸色倏然变白。

也就是说，那天她去找予路凝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周年宣看着无措的方颖，眼尾因为压抑着怒火隐隐泛红。

当看到予路凝因为她的刺激而倒地时，他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歹毒的女人。

几人惊讶地望着面无血色的方颖，俨然没想到予路凝的死会和她有关系。

面对眼前的情况，季母干脆破罐子破摔：“现在人都死了，你们还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把你爸妈，还有老婆都送进牢里？”

周年宣望着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悔意的季母，心底除了愤恨，更多的是无奈。

为什么人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因你而死的人就在面前，却没有丝毫愧疚。

何思辰和秦霄宇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