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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记得他这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记得这个病例，”戴远雄扭头看向这个看上去有些文静的小伙子，开始展开这个话题，“毕竟咱们这地方小，就是传统意义或者非传统意义上的抑郁症，每年都是遇不到几个的，所以有个那样的稀有病例，我记一辈子都算不上多。”
“那么分离性身份障碍具体是指的什么呢，院长？”见戴远雄对那个话题激情满满，担心讨论跑偏的雷坚便再次强调了杜子建曾随口说出的问题。
“啊，抱歉，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讲很多东西。”戴远雄挠了挠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后，开始向二人解释起他们感兴趣的问题来：
“分离性身份障碍是官方说法，换成人格分裂这种通俗讲法之后，杜警官您和这位小同志应该就知道这个病例是怎么回事了。”
“就是精神分裂那样的东西嘛。”杜子建一边目不转睛地继续浏览手上的病历记录，一边回应戴远雄。
“不，虽然这两个概念经常混为一谈，但严格说来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是两码子事情，”戴远雄对杜子建的话予以严正驳斥，“人格分裂主要以人格的不连续性为主要特征，各个人格本身的精神状况都是相对稳定的，只是无法统合为一个统一的人格，而精神分裂是以妄想，幻觉等症状为主的精神类疾病，也是‘精神病’这一名词最确切的指代对象，这种病症的人格是统一而连续的，但精神状况是不稳定的，会伴随认知层面上的混乱，有时也存在偏执与易激惹这样的特征......”
“你讲这些谁懂啊，院长，”在快速阅览完病历记录后，杜子建将其随手递给了一旁的雷坚，并顺便打断了戴远雄尚未开始的长篇大论，“倒不如和我们讲讲你还记得的事情，给我们当作参考。”
被杜子建唐突打断的戴远雄倒也不生气，略加回忆便开始向眼前的两人讲起他所记得的，不涉及他职业道德的事情来：
“这个患者，我记得当初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任何家人或朋友的陪同，而也大概是因为不熟悉精神病院的内部划分以及就诊流程，他好像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最终坐到主治医师面前的。”
“说实话，要不是那个医师才刚被请进来没多久，还需要我在诊疗现场对他进行进一步的业务考察，在这种小镇子里扎根的我可能还真看不到那样的病例。”戴远雄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回忆更多的细节。
“刚开始诊疗的时候倒还一切正常，患者主动向医师讲述了那些困扰他的问题--也就是显性的症状，其中既有情绪低落这种很多患者都有，比较普遍的，也有像是记忆片段缺失这种不太常见的。之后，在患者表示了允许与理解的前提之下，医师对他这段时间内的经历进行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并借助一些工具进行辅助诊断，最后得出初步的诊疗意见。”
“也就是这个分......”雷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病历记录，经过一番梳理之后才在杜子建的注视之下将那个他不太熟悉的名词给念了出来，“分离性身份障碍吧。”

“一开始我们都没有做出那样的诊断，”戴远雄摇了摇头，“一方面，分离性身份障碍并不是一种很常见的精神障碍，人群中的发病率是很低的，所以在没有确切佐证的情况下，我们一般不会把诊断结果往那边导；另一方面，虽然像记忆片段缺失这样的症状确实也是分离性身份障碍的一种体现，但也并不是它专属的症状，事实上，如果考虑我印象中患者讲过的那种惨烈的霸凌状况，用精神刺激所引发的逆行性遗忘也是可以解释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最后要做这种人格分裂的诊断呢？”杜子建的脑子已经快要烧掉了，所以他索性不再去理解这些奇妙名词，只是简单地向戴远雄提出了疑问。
“因为我看见了啊。”戴远雄转身背对二人，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戴远雄便重新转身正对二人，并枉顾档案室墙上的禁烟标记点了一根烟，“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患者的人格转换过程。”
“那能不能请院长详细说说呢？”杜子建一边询问，一边从雷坚手中接过病历记录，并将其还给了戴远雄。而与此同时，注意到墙上禁烟标记的雷坚也以一种委婉的语气，将归档完成的戴远雄以及自己的师傅劝离了档案室。
“说实话，再详细下去的话就不符合我的职业道德了。”
“但，如果你们警方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话，那这些细节应该和案件的侦破有关吧？”戴远雄有些纠结，而在看到二人沉默地点了点头后，他便看着自己手中那缓缓燃烧着的烟头所散发出的微光，陷入了沉思当中。
良久之后，做出了最后决定的戴远雄毅然掐灭了烟头，看向静静等待的杜子建与雷坚二人，眼神如鹰般锐利：
“也罢，那我就和你们仔细说说吧。”
“仔细说说这个不太常见的病例。”
“同学，你的名字是霍启望没错吧。”年轻的医生镇定自若看着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少年。
少年低低地看着地面，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医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被一旁的院长制止了。
“霍启望同学，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的家人呢？”不同于医生没有什么感情的语调，院长的问话当中充满了关切。
“他们......不知道我来了这里，”少年抬起了头，眼里尽是忧郁，“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支持我的。”
“这样啊。”院长皱了皱眉，陷入了沉默当中。
“钱的话不用担心，”看到院长的表情，有些慌张的少年连忙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我只想知道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同学，这并不是钱的问题。”见院长满脸的为难，医生便替他说明道，“这所医院有它自己的规矩，像你这样的学生，是需要有家长陪同才能够来看诊的。”
“可是......”少年看向医生，表情很奇怪，也很难看，眼眶中还隐约有些潮湿。
“这样吧，霍启望同学，”看着少年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院长不禁有些动容，“你满 18 岁了吗？”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给他做一个诊断吧，”思虑再三之后，院长叹了口气，看向了医生，“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反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见自己的领导已经摆明了态度，医生便也不再多计较什么，迅速进入了诊断的流程当中。
“那么，霍启望同学，请描述一下你的症状，或者说这段时间里你觉得有哪些问题一直在困扰你。”
医生的样子看上去很专业，但从中感觉不到任何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