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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在他胸口，清晰感受着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小心翼翼自他身上爬起。

凝视着面前银白冰冷的面具，日渐苍白的发。不知为何，芷清心中泛起细密的疼，无法自控，眼角逐渐湿润。

“玄镜帝君……你为何戴着面具？”

第二十九章 戴面具的你，我也喜欢

玄镜闻言，眸光变幻，恍惚梦回八百年前。

随后玄镜勾起唇角，神态语调，皆似当年芷清：“这世上，早已没有玄镜帝君了。如今我，是我娘子的夫君，我这面具……只有我娘子可以摘的……芷清，你……想摘下来看看么？”

芷清微怔，面前之人，眸光里透着即将衰竭的无力，却又那般饱含深情。

似这一生，所有痴心，皆用来等待那早已烟消云散之人。

毫无预兆，心骤然一疼。

芷清猛的起身，仓皇奔出屋外，未及掩门，一口鲜血已呛入喉间。

心头细密的疼痛，亦在此刻迅速累积，铺天盖地。毫无道理。

卧榻上，玄镜神思迷离，昏昏沉沉入睡，又在朦胧之中转醒。

窗外已入夜，竹舍内寂静无声。

“芷清……”

喑哑无力的嗓音里，传递出压抑的绝望，追悔与怅然，如梦呓般，在空荡竹屋内盘旋。

“我是骗你的……你戴面具不丑……不丑……”

“戴面具的你……我也……喜欢……我只是，害怕……”

听了屋内低语声，芷清推门而入，却见玄镜半睡半醒，仍无意识的低喃着：“害怕辜负了她……若早知你便是她……”

眼泪自他紧闭的眼角滴落，源源不断，滑过面具，没入苍白鬓发之间。

芷清怔怔伸手，欲替他拭去面具上的泪痕，可这泪，却无论如何也擦拭不尽。

“芷清……三生石太凉，忘川水……太苦……玄镜哥哥……来陪你可好？”

纤细指尖倏然顿住，芷清只觉胸口一阵莫名钝痛，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

“罪女芷清，愿灵魂永镇三生石，骨血永祭忘川水……”

女子凄伤的话音，在脑中反复回响……那般绝望，令人窒息。

芷清只觉头疼欲裂，浑身无力，步履仓皇奔出竹舍，跌跌撞撞朝忘川行去。

“轻尘……轻尘……救我……”

天地在眼前旋转，呼啸而过的风声里，混杂着遥远又熟悉的嘈杂之音。

“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那晚他不过是把你当作我罢了！”

“芷清，你敢再动她，我便令你全族陪葬！”

“我……认罪……”

“举族覆灭，皆我之过，芷清无颜面对芷氏先祖。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今当以血洗血，扫平天界，不死不休！……”

似有什么在她脑中撕扯，横冲直撞，呼之欲出。

剧痛传来，眼泪不受控制，源源不断砸落而下。芷清踉跄数步，心扉痛楚压抑不住，终是一口鲜血自唇畔溢出。

第三十章 你终是对他动了心了

“清儿，可还好？”

睁眼时，轻尘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芷清抬眸环视四周，良久，虚弱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行宫。”轻尘话音温柔，凝着她，眸光复杂：“血纹玉我已取出，今后不会常去忘川了。往后，你便与我同居此处，方便我照看你，可好？”

芷清动了动唇，承诺到了嘴边，终是开不了口。

脑中无端闪过玄镜孤独无依、卧病在床的画面，芷清心中泛起莫名酸涩。

“可是……”玄镜还在忘川，不知此时，他是否在满世界的寻她？

见芷清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尘眸光一黯：“清儿，你可是，对他动心了？”

“没有，我没有……”芷清连连摇头，已不知是为了说服他，还是为了说服自己：“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我怎会……”

可为何，每每见他孤独无依的模样，她心中的痛楚便那般鲜明？

“你尚未修出人形便失了彼岸花，魂魄极不稳定，长此以往，无法维持人形事小，魂飞魄散事大……”轻尘低叹一声。

芷清垂眸不语，纤长睫毛遮住眸中情绪。

“我不想看着你死，也不想见你如此难过。我且问你……”轻尘柔声道。

“清儿，你想找回过往记忆么？即便魂飞魄散，八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不，我不想。”芷清毫不迟疑的摇头拒绝。

她并无芷清记忆，只是旁观着玄镜如今的一切，便觉莫名心疼。

偶尔脑中闪过的片段，更令她痛彻心扉，倘若这一切便是她的过往，她宁可将这段记忆放弃，也不要活得那般痛苦。

“我怕疼……”

芷清喃喃道，脑中却不自觉的，再度浮现出玄镜鬓发苍白的模样。

倘若，他亦拥有遗忘的权力，不知他会作何选择？

“既如此，清儿，你与我成亲可好？”轻尘的询问声贴着耳畔传来，扰乱芷清万千思绪，“唯有与我成亲，可以救你。”

芷清闻言，指尖在云袖之中轻颤，抬眸望着他，良久不语。

轻尘目光暖融，柔声道：“唯有我，可保你魂魄不散。”

相视无言，良久，芷清开口道：“轻尘，你……是在怜悯我么？”

轻尘目光诚挚，蕴满柔和：“怜你，爱你，旁人给不了的，我都给你。”

“为什么……”芷清脑中混乱，神色迷茫，凝着他的眼，眸子里尽是疑惑。

“我不想让你死。”轻尘回视着她，目光柔和而笃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他……”该怎么办？

芷清话未出口，生生止住。眸光变换，将话题转移：“轻尘，我是被玄镜害死的么？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轻尘沉默片刻，开口道：“你是为向他复仇，自甘献祭。他……灭了你族人。”

芷清心头一沉：“他为何灭我族人？”

“为了……”轻尘话到嘴边，叹道：“清儿，你终是对他，动了心了……”

第三十一章 我和轻尘，要成亲了

竹舍内，空无一人。

芷清心中一紧，四处寻了一遍，不见玄镜踪影。心中一阵空落，七上八下。

直至男子话音自身后传来，沙哑而苍老。

“你来了……”

芷清猛地转身，见玄镜不知何时回了庭院。手扶石桌，正缓慢落座。

一举一动，透着肉眼可见的行将就木。满头白发在不算光亮的冥府白日里，看上去异常刺目。

芷清眸光一滞，怔怔看着他抬起枯瘦如柴的手，端起桌上茶碗，送至嘴边。

那是她曾给他喂过药的碗，自那以后，他便没再用过别的茶碗了。

她深知这一点，所以此次前来，在这碗里添了些东西。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芷清开口，玄镜欲饮茶汤的手停在唇边。静静候着她的下文。

“我和轻尘，要成亲了。”

轻飘飘的话音落下，园内两人皆不见欢喜。

持碗的手，微微颤抖，玄镜沉默片刻，开口道：“恭喜。”

“我知道我是芷清。”芷清微微颔首，倏然开口，“但我不想做芷清，我不想活得那么痛苦。”

玄镜异常平静，话音听不出是悲是喜：“我知道。”

芷清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倘若，你也可以忘了过去，你会如何选择？”

玄镜低垂的眼帘始终不曾掀起，话音干涩而迟缓：“八百年来，我活着，靠的便是与你过往的记忆。欢乐也好，痛苦也罢，至少，能让我感受到这颗心……它还在跳着。倘若，连这些记忆都没了，我还有什么？”

芷清闻言，沉默不语。

眼见玄镜将茶碗凑近唇边欲饮下，芷清连忙开口阻拦：“这茶，你别喝了。”

玄镜不解，动作停顿，亦不曾抬眸。

芷清眸中涩然：“这碗是孟婆汤……”

“你……”玄镜目光沉痛，喉结微动，持碗的手轻颤着：“放心，我不会再去叨扰二位……”

芷清闻言心头一紧。动了动唇，欲解释，又觉无力。终是不多言语，转身离去。

直至芷清身影消失，玄镜手心骤然收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