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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时业是真的生气了，他一向温吞含笑的神情彻底冷了下去。
他松开杯子，理了理西装，语气微讽：“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着韩渊骤然苍白的脸色，瞿时业心念转了转。
还是没有将宋晚星现在的心理状况说出来，反正以后都不用见了。
说完，瞿时业便掀起帘子出了咖啡厅。
韩渊怔在卡座里，脑子里跟打雷似的，轰隆隆不绝于耳。
他原以为这是什么世纪难题，可是瞿时业如同揭纱般，轻飘飘的就掀开了谜底。
韩渊陡然起身，正要去找宋晚星。
口袋里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行动，神色不悦的接起：“什么事？”
夏有铭的声音传来：“教练，任总说需要开个紧急线上会议，要您马上回来。”
任总，任晖，MilkyWay俱乐部新任老板。

对星辰一窍不通，却十分喜欢指手画脚，纸上谈兵。

韩渊心里厌烦，可是不能不去。
他挂了电话，按捺下去摘星的冲动，回了酒店。
瞿时业的话如醍醐灌顶，叫人茅塞顿开。
韩渊是个行动派，自幼便是如此，想要做的事情必须是要当下就要完成。
不过他现在长了几岁，当下就要完成的事，现在可以压一压，等个几小时再完成也可以。
到了酒店，刚好顾音音的出租也在门口泊车。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便再也没管。
进了电梯，将要合上的时候，一只手拦了拦重新挥开了电梯。
顾音音走了进来，和韩渊一人占据一角。
电梯里仅有两人，沉寂了半秒，还是顾音音沉不住气：“你的伤怎么样？”
韩渊不答反问：“你推的她？”
又是宋晚星。
顾音音终于爆发了，语气怨毒：“是啊，我恨不得她去死，没让她一头撞死我都觉得可惜！”
强大的涵养让韩渊克制住了怒意，他攥着拳，深吸了一口气。
被点化的脑子在这一刻无比的清醒，他心领神会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顾音音滞留在车里的礼物；顾音音主动提起帮他试戒指；顾音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的小动作。
此刻统统接二连三的闯进了韩渊的眼前，犹如金光破开迷雾般大彻大悟。
他问：“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她看。”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顾音音没想着隐瞒，破罐子破摔的承认：“是，我就是想要你们离婚。”
韩渊点了点头。
怒到极致便是没有任何情绪，坦然接受了意料中的答案。
电梯在缓缓上行，“叮”的一声到了楼层。
“顾音音，我不知道以前我是不是给你过什么错觉，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要跟宋晚星离婚，我也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她。”
韩渊走出了电梯，头也没回。
“我的妻子，只能是宋晚星一个人。”
顾音音留在电梯里，任由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靠着墙壁缓缓的滑了下去，抱着膝盖眼神无光。
都说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可是意气风发的韩渊蛮不讲理的撞进了她的视线。
不是她先喜欢上的，明明是韩渊先招惹的她。
如果不是他操作那么强，如果不是他的笑那么好看，如果不是他那股挥斥方遒的成稳……
既然得不到，那就谁也都别想得到。
顾音音眼睛微阖，盖住了阴鸷的视线。
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记者你好，我这里有个关于MilkyWay和摘星的新闻，您有兴趣了解吗？”

======第三十一章======
整个线上会议，顾音音都没有参与，而韩渊听得额角直冒青筋。
任晖只提了两个点，一点是顾音音在赛季中需要请假拍广告；另一点是必须夺冠。
韩渊面无表情：“做不到。”
任晖笑吟吟的说：“裴教练，大家都很相信您。”
“好。”韩渊仰头，与他直视，“那取消MilkyWay的最佳搭档战术。”
任晖的笑意微敛：“你也知道，粉丝们爱看的就是最佳搭档。”
从“您”到“你”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显然任晖已经不满了。
韩渊毫不在意：“战队应该根据队员的情况制定新的战术，配合不好，就不应该再用。”
沉默，充斥着整个房间。
半晌任晖才温声道：“好，下个赛季俱乐部会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韩渊接着说：“顾音音不能去拍广告。”
“她的操作本身已经拖了后腿，现在更不应该离队接商务。”
又是一段死寂。
其他孩子们头都快埋进地里了，个个怕得跟鹌鹑崽子似的。
虽然他们心里都力挺韩渊，可是仍旧不敢吱声，只有韩渊敢直接对呛。
任晖声音淡了：“选手操作下滑教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应该反省。”
会议再一次不愉快的结束。
韩渊望着黑屏，久久没有动静。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心累，现在这个MilkyWay，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熟知的MilkyWay了。
旁边的夏有铭嘟囔着：“我觉得教练说得对，既然配合不好，何必执着一个明星组合呢？”
另一个队员也哼唧：“能打出教练那样的最佳搭档，简直史无前例好么。”
夏有铭更是头疼。
他接的是韩渊的近战法师，是主力输出，是中心控场。
按理顾音音的魔法师的作用是掩护他，起辅助作用。
可是渐渐的，倒成了他这个近战法师跟在魔法师身后，处处替她补烂。
也是，没有人会记得站在光外的人，所有的欢呼都是给予光环中央的英雄。
夏有铭不由感叹：“教练，当年您的搭档心胸真大。不争不抢，甘愿陪衬，……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韩渊愣了一下，开口：“宋晚星。”
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心里是异常的难过。
“宋晚星……”夏有铭越念越觉得熟悉，陡地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摘星的教练吗！”
喊完，他才记得噤声，小心翼翼看向教练。
却见韩渊神色失落，明明浑身干燥，却像被雨淋湿了一般。
过了一会，又见他站了起来往外去。
少年们也不敢问，只能目送着离开。
一路缓步，太阳也开始逐渐西沉。
赤红的暖光与紫色的冷光交替，将建筑的影子拉得极长。
韩渊踩着暮色最后一线停在了摘星门口，脚步踟蹰。
他今天把摘星上上下下得罪透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个好。
直到月上中梢，韩渊还杵在围墙底下，朝着窗口眺望。
凌晨，俱乐部的门吱呀呀的开了。
贺冉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家了，没有注意到韩渊。
接着，一声细微的轱辘声响起。
韩渊从围墙栏杆缝隙中看到，宋晚星缓缓移着轮椅出来了，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二章======
早在傍晚宋晚星就看见韩渊了，像个雕塑一样，和围墙融为一体。
宋晚星因为颈托被迫仰着头，问：“有事吗？”
月色不浓，淡淡的光洒在韩渊的额前，眉骨，隐入眼窝。
“想见你了。”男人的声音微哑。
宋晚星听不得这种话，接连几天都是这种话有些厌烦。
而且韩渊什么时候养得这个习惯，大晚上的找人，见不到人难不成坐一宿？
可眼下，男人垂着的眉眼透着失落。
夜风清凉，俱乐部门口的梧桐和青樟沙沙作响，搅散了心里那丝丝不虞。
宋晚星开口：“那走走吧。”
韩渊欣然跟上。
轮椅和鞋底碾过落叶的窸窣声在空寂的街道响着，不远处还是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宋晚星感受着夜风，神色平静。
忽然，肩上一暖。
是韩渊脱了他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宋晚星要脱下，Ns便听见韩渊说道：“盖着吧。”
指尖在外套上摩挲了两下，最终缓缓的放下了。
“脖子。”韩渊顿了顿，“没事吧？”
有事，根本动不了，吃饭都难受。
但是宋晚星只是淡淡的说：“没事。”
她一直仰着头，余光一扫就能看到韩渊的头上的纱布。
忽然之间她有点想笑，他们两个现在像个离家出走的病弱残疾。
这一路没有尽头，似乎能这么走到地老天荒。
但韩渊一步跨在了她的面前，停了这无尽的步伐。
“顾音音推你我没看到。”韩渊内疚得不行，他蹲着，察觉这样宋晚星看不见，又只好站了起来，“很痛吧。”
宋晚星就这么直直的接受着韩渊的目光，二人隔得近，那眸子里晃动的难过，像雨水一般淋了下来。
宋晚星那无波无澜的心，忽的抽动了一下。
她平平的扯了一下嘴角，欲盖弥彰：“没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替顾音音觉得抱歉。”
韩渊摇了摇头：“我是为我自己向你道歉。”
头顶上有落叶缓缓飘下，在即将落在宋晚星头上时，被韩渊一手接住。
他捏着那片还算绿的叶子，不敢看宋晚星：“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以前受了什么委屈。”
心里的酸涩咕涌着，把肠胃都打成了结。
韩渊紧张得拇指在叶子上掐出了汁：“宋晚星我爱你。”
分明是结婚四年的夫妻，可这是他第一次说“爱”。
这种焦灼的情绪一下子把他拉回成了18岁的少年，青涩稚嫩。
宋晚星静静的望着他，瞳孔是倒映着月华的湖水，平静无风。
有些东西迟来了，就是没用了。
半晌，宋晚星出声，“可是，我不要了。”
这句话戳痛了韩渊，他觑着掌心的叶子，风起扫落。
越是想要留住的，就越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