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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走了出去。
见到直冲冲往山下冲的夜澜宸，安婉儿跟了上去：“澜宸哥哥！你去哪？”
夜澜宸未作应答。
他对安婉儿的感受很是怪异，一方面他似乎还爱着安婉儿，一方面又在恨着她。
可夜澜宸才是伤安楚灵最深的那个人，他也没有资格去怪罪安婉儿。
为了配合调查，安婉儿已在房中被关了数日，此时她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在天师府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夜澜宸了，于是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
堂堂天师府继承人，竟中了妖气走火入魔，甚至在审判未结束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了疑犯。

一夕之间，天师府上下看夜澜宸的眼色都变得畏惧起来。

可是夜澜宸好像并不在乎，容色平静，眼神凉薄。他察觉到了安婉儿跟上来的动作，目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他像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剑，冷戾又刚硬，强行将自己与四周的环境隔绝。
夜澜宸并不知晓安楚灵执念最深重的地方在哪里，所以他准备把自己和安楚灵曾经捉妖走过的路都再走一遍。
一眉新月高挂夜空，正是桂花开放的季节，微风吹动，香气馥郁，凉夜中都浸透着桂花甜蜜的香气。
二人来到了木犀城，桂花香洁，细碎的、金黄色的小花落了下来，落了夜澜宸满身，周身也被这甜蜜的香气所浸透。
他偏头望去，有一男一女两小童坐在阶前，言笑晏晏地吃着手中的桂花糕。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安楚灵最爱吃桂花糕。

第十三章 寻魂

总有人说安楚灵与夜澜宸像是双生子，因为两人都是生性淡漠的模样。
但夜澜宸知道安楚灵与自己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夜澜宸自小父母相继离世，没有尝过被爱的滋味，而后被洛无柒带到天师府也是严厉教导，笑比河清。
梅仙姑不喜他凉薄的性子，对他从来只是尽到师娘的义务，而不像对待安楚灵那般，会给她做安楚灵最爱的桂花糕。
因为安楚灵内心是柔软的。
她在见到了世间如此多的人心险恶后，仍能保持那份纯净的心，是梅仙姑最看重的。
夜澜宸做不到，于是他只能在自己的剑艺上补足，讽刺的是，他还是被浠儾的妖气所入侵。
不知是否是性格的原因，亦或是夜澜宸总有种如坠梦中般不真切的感觉。
在得知安楚灵死了，大哭大痛之后，这股痛楚好像也就淡了。
他痛不欲生、神情恍惚，直到最后心好像又一点一点地重新归于了麻木。
夜澜宸掀起眼帘，看向了天边那耿耿的长河。
寒意漫长，天边寥廓又冰冷，长河渐没。
他从怀中掏出搜魂镜，一无所获。
“澜宸哥哥……？”
一道犹豫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安婉儿眼神复杂地缓缓靠近。
这几日她与夜澜宸同行，可他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会对她嘘寒问暖，而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和她的交流也是冷冰冰的。
夜澜宸整理好思绪，平静地离开了木犀城，语调冷肃：“走吧。”
他准备去万骨岩，那是他和安楚灵曾死里逃生的地方，也是他们取得化清丹之地。
如今的万骨岩，经过夜澜宸和安楚灵捉妖后那一遭，除却乱石砖块便再没有旁的东西，只是一片瓦砾废墟了。
夜澜宸将搜魂镜拿出来，空荡荡的镜面倒映出他苍白又疲惫的神色，他倏忽一愣。
怎么会没有呢？
按理来说，万骨岩的险迹惊心动魄，也是他和安楚灵第一次下山捉妖的地方，符合“执念最深”这个条件，不可能会没有。
旋即，一个不安的念头悄悄浮于心中，这一念头乍一出现，夜澜宸浑身上下如坠冰窟，他呼吸急促、掌心冒汗，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一个人如果彻底死心，便也没有所谓的执念了。
夜澜宸本来以为自己性情凉薄，不在乎了——至少在安楚灵死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再想起她时，心里漫出的只是隐约的疼，还没到痛彻心扉的地步。
可是这一瞬间，夜澜宸白了脸色，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去长青池。”他上下唇一碰，低声果决道。
“什么？长青池？”想起那一千二多层的天梯，安婉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澜宸哥哥，那里不是随便就能……”
夜澜宸置若罔闻，立即动身。
来到长青池山下时，夜澜宸见到了王家小少爷王守一。
彼时他和安楚灵来到这里，王守一被梦妖所缠身，是安楚灵在他床前守了整整半个月，才将梦妖所擒获。
也就是在那时，夜澜宸被浠儾入侵了妖气。

第十四章 决裂

“夜道友？”王守一见到他，如同好友久别重逢般欣喜，眼眸都亮上几分，“这真是许久未见了，得有好几年了吧？”
说罢，他朝夜澜宸身后探了探，只见到一位五官妖冶，神色紧张的女子。
“这位是……？”
夜澜宸垂下眼睑，淡淡回道：“安婉儿。”
“安婉儿？”王守一听见这名字，细细看了她一眼，似是看出了点安楚灵的影子。
只是她的气质比安楚灵差上太多，几近云泥之别。
想到安楚灵，王守一心中一阵温暖，他犹豫着问道：“那……另一位安姑娘呢？”
夜澜宸心中一窒，疼入肺腑。一时气氛陷入死寂，他才如找回意识般堪堪开口：“……她死了。”
“死、死了？”王守一冲上前去，神色震动，“什么意思？怎么死的？安姑娘武功那么厉害，什么东西能要了她的命？！”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都抓紧了夜澜宸的肩膀。
暖融的日光落在夜澜宸身上，也依然挡不住夜澜宸颓然失神的的面色，他缓缓攥紧了指节，好像有什么东西搅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带着脸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再次直面自己杀了安楚灵的事实，那些尖锐的疼痛不期而至，像是尖啸着的幽魂在胸膛里咆哮。
夜澜宸张张嘴，气息浮若游丝：“是我……我杀了她。”
王守一身形遽然僵硬，面目逐渐变得愤慨。
他一拳朝夜澜宸挥了过去！
“你……你居然杀了她！”王守一抬手又是一拳，“她为了救你背着你爬上天梯，你居然杀了她！”
夜澜宸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动了一下脖颈，王守一的话恍若一记重锤砸在心里，砸得他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王守一的脸。
“背着我的人……是楚灵？”
安婉儿也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恐惧地连连往后倒退好几步。她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想和之前一样扯夜澜宸的袖口，然而却迎来了冷冽的一剑。
只差一寸，这一剑就能将她手腕砍断。
“滚开。”夜澜宸半垂着眼，眼圈通红，眼里却冷得像冰。
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里的心魔似是在扭曲地狂笑——
“连所爱之人都能搞错，你真是愚蠢又自私！”
“痛苦吗？绝望吗？那就杀了他们吧！把挡在你面前的所有人通通杀死！”
夜澜宸如遭雷击，双目猩红，浑身抖如筛糠，面如白纸。
王守一作为一个普通人都感受到了夜澜宸那周身凛然的杀气，吓得松开了手。
安婉儿还不死心，甚至抱了点侥幸的意思，颤巍巍地又想去扯夜澜宸的袖口：“澜宸哥哥，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她笃定，夜澜宸不会伤害她。
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在夜澜宸心中的地位。
起初，她只看到那飞溅上空的血珠，继而那血滴溅落在了她的脸上，温热而滚烫。
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然袭来，安婉儿木然地看过去，一只白嫩俏丽的手掌掉到了地上。
“啊——！”
安婉儿高声惨叫，大口喘着粗气，泪眼模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夜澜宸，砍下了她的手。

第十五章 血泪

五百二十层、五百二十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