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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映照着一道瘦弱颓靡的身影。

安楚灵步步登上天师府门的台阶，就像当年背着夜澜宸一般，摔倒了好几次，又只能再次爬起来。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魂魄仿佛从身体中抽离。

安楚灵扭头远远望向夜澜宸——

男人眉目清冷，负手而立，日光自他身后照来，在他身外描上一层浅淡金边，衬托着他嗜血的红眸，残忍又温柔。

“姐姐。”

阶下道士们议论纷纷，那令人生恶的嗓音在安楚灵耳边响起，安婉儿巧笑倩兮，演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戏码。

“莫要自责了，我定不会怪罪你的，等到我和澜宸结亲那天，你还得在呢。”

……

是夜，安楚灵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小时候，感染了风寒，奄奄一息。

夜澜宸也是年少的模样，身材瘦小，横抱着她，挨家挨户的敲门求医，一边敲门，一边抹着眼泪。

安楚灵睁开双眼，头脑昏沉，一时自己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梦还是回忆。

无论它是什么，都将与往昔一同埋葬。

桌上摆放着董青川的信件，告知安楚灵他已经动身前往万华谷，不日后便能回来。

安楚灵回信附上一枚青绿色的平安符，并决定在梅仙姑痊愈后就和董青川一起离开。

三日后，是夜澜宸和安婉儿大婚的日子。

向来素净的天师府张灯结彩，熙熙非凡。

“咱天师府得有段时日没这么热闹了吧？”

“那可不，之前和安师姐哪里有这阵仗，不过就是把人接进来往卧房里一塞就完事了。”

“我今日一早就看到夜小师叔下山了，说是之前那件不够好，要去给婉儿姑娘挑选新嫁衣。”

安婉儿的眉间轻轻旋摁出瓣瓣梅花，唇上压着薄红，眼尾勾勒出一抹桃花胭脂色。

“姐姐，你帮我看看，我今天漂不漂亮？”

安楚灵面若冰霜，眼底毫无波澜，视线缓缓看向她身上那件嫁衣——通体是红色与金色，腰间压着珍珠腰链，润泽温和，裙摆正是时兴的样式，绣了凤纹牡丹，名吉祥的寓意。

“太漂亮了，”见安楚灵不语，一旁的秀娘赶忙开口夸赞，“少主夫人配上这件嫁衣，真是人间绝色。”

安楚灵下意识对“少主夫人”产生反应，回头看了一眼秀娘。

仅此一眼，便激得安婉儿抬腿朝着安楚灵肩膀猛踹一脚。

“贱人！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眉间的梅花扭曲至极，衬得安婉儿面目愈发可憎。

忽然，房门被一道劲风猛的掀开。

梅仙姑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尽管体力不支，眼神却依旧凌厉。

“我看谁敢赶走子苏？！”

第七章 杀意

见安楚灵想上去搀扶梅仙姑，安婉儿厉声喝住：“安楚灵！”

安楚灵脚步一顿，收回了手，她知道安婉儿在威胁自己——她当然不想告诉梅仙姑自己和安婉儿的交易。

“安婉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就这样登堂入室！”

梅仙姑掷地有声，拐杖狠狠敲了一把地面。

安婉儿一时危惧，仍勉力让自己硬气起来：“本想就此耗着你，哪里晓得你这死老太婆命这般硬。”

安楚灵闻言，朝安婉儿望去，双眼轻眯，冷冽犀利得让人心惊。

梅仙姑正颜厉色：“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做你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无羁之梦！”

两位主子的交锋愈演愈烈，围观弟子蜂拥而至。

梅仙姑走出门口，气得喘咳不止：“夜澜宸，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娘，就休得把这野丫头给接进来！”

“师娘，我爱婉儿。”

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安楚灵堪堪回头，见夜澜宸束起高高的马尾，大抵是着急赶过来，还穿着一身皂色的道袍。

“我不爱安楚灵，请师娘让路。”

安楚灵弯唇笑了笑。

“楚灵，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二人，好不好？”

“月牙儿，我答应你。”

往日的花前月下，在眼前反复重现。

安楚灵摇了摇头，唤回走失的意识。

她拉拉梅仙姑的衣袖，想劝梅仙姑离开，可梅仙姑哪里忍得下这口气，面色发白，眼里布满血丝：“我若是不同意呢？！”

“今日，我定要与婉儿成婚……”夜澜宸顿了顿，道袍上绣着的山河日月，都似泛上血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安楚灵，眼里含着冰冷十足的杀意。

梅仙姑整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踉跄了几步，脚步虚浮，眼前一黑。

“你、你……孽障！”

说完这话，梅仙姑，直直向身后倒了下去。

安楚灵急迫地上前，两指一划让梅仙姑腾空浮起，继而厉声喊道：“快！送梅仙姑回卧房！”

梅仙姑一直在消耗内力压着噬魂蒿，眼下被夜澜宸这么一气，梅仙姑气息不稳，便彻底按捺不住了。

安楚灵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转头看向安婉儿，微微拧眉：“安婉儿，梅仙姑已经等不了了，把化清丹给我。”

安婉儿听了这话，脸上笑容舒展开，眉宇间带着挑衅：“最后一粒化清丹，我已经吃掉了呢。”

“……”安楚灵闭眼深吸一口气，骤然间周身泛出紫芒，房内摆设开始剧烈摇晃，她猛地抬手一拂，安婉儿身前的妆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胭脂粉膏四处飞溅，散落一地。

“安楚灵！你又在发什么疯！”

大婚当日不得在成亲前面见新娘子，夜澜宸只能站在屋外庭院中提声喝令。

屋内，安婉儿神色慌张，惊恐道：“你敢伤我，澜宸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安楚灵冷哼一声，一言不发，提剑刺过去——

“不好了，安师姐！”

茯苓偏在这时风风火火的冲到她面前。

“梅仙姑不行了！”

第八章 失错

“梅姨！”

床榻上的梅仙姑奄奄一息，嘴唇干裂，却在听见安楚灵的呼喊声时慢慢喘匀了气息：“子苏，过来。”

这瞬间她的眼眸明亮，此时的神情和语气，也都十分平静。就像与安楚灵第一次见面时那般。

安楚灵走到床沿，便是到了这时，她依旧不愿看梅仙姑去死。

董青川没回来，化清丹也没了，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命数如此，我不强求。”

梅仙姑冲她宽慰笑着，伸出手掌，放置于安楚灵头顶，一道光华自掌心涌出，迅速将安楚灵的全身包裹。

“我唯独放心不下你。”

“这是……什么？”安楚灵茫然开口，轻颤的嗓音已然染上了哭腔。

“是我仅存的内力与功力，”梅仙姑的手心贴上安楚灵的脸颊，爱怜地抚摸着，“你天资聪颖，定能早日消化。”

“到那时，再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了。”

安楚灵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双手在袖中曲握，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

与此同时，身体里开始流窜着一股强大的、原属于梅仙姑的力量。

“梅姨！好痛！”

一瞬间安楚灵浑身上下骨骼肌肉都被这强大力量挤压得变形，劲气在四肢百骸间横冲直撞。

“子苏，忍住！”梅仙姑摁着安楚灵的肩膀，想稳住她，可安楚灵只觉得头昏脑胀，丹田处有股丰沛的力量在窜动，即将爆体而出！

“啊——！”

安楚灵长啸一声，周身紫光霎时暴涨，随后，周围陷入死寂。

紫芒散尽，安楚灵不安地睁开眼，眼前的梅仙姑浑身枯槁，如同一个佝偻老人，手臂垂至两侧，嘴角渗血，失去了所有生机。

“梅姨？……梅姨！”

安楚灵搂紧梅仙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竟是自己造成的。

猝不及防间，夜澜宸已冲了进来。

“安楚灵？”他望向床榻上的梅仙姑，双眼涨红，不可置信，“你居然敢杀害梅仙姑？！”

“我……”看着自己溅满鲜血的衣袖，安楚灵百口莫辩。

“无耻之徒，”夜澜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