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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皱眉：“萧衍那个混账，真是打得轻了。”

谢姝晚没说话，静静垂眸思量。

穆帝是个宽容英明的皇帝，前世今生，他从未做出过一件昏庸之事。

前世她只知萧衍弑君被杀，在那之前，没有听说过皇帝因萧衍掌兵而生出过忌惮，就连常年镇守边关的忠义侯和长公主，穆帝也从未猜忌过他们。

所以她可不可以相信，萧衍被算计弑君时，皇上可能也已经身不由己？

皇帝和皇后暂时是不是可以成为她信任的人？

穆帝是萧衍父亲，萧衍又是掌兵权的皇子，楚国安危暂时还离不开他。

况且萧衍伤势已妥，他们以后要做什么，不可能完全瞒得过皇帝，让他知道一些事情，对萧衍或许反而有利。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对萧衍生了猜忌，他们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

心里这般想着，谢姝晚忽然起身跪了下来。

皇帝和皇后齐齐诧异：“战王妃，这是干什么？”

“儿媳惶恐。”谢姝晚低着头，眼眶发红，“近日总觉得王爷症状反常，跟往日大不一样。儿媳晚上忧心得睡不着觉，却不知该怎么是好，求父皇母后拿个主意。”

穆帝眉头微皱，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如实说来。”

谢姝晚低着头，面上流露出几分无助：“王爷最近脾气异常暴躁，动辄易怒，失控时总是忍不住动手，屋子里陈设器具被破坏殆尽，无一幸免，跟以前沉稳的样子判若两人。”

穆帝面色一沉，表情凝重地跟皇后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浮现不可思议的光泽。

萧衍脾气失控，还破坏力极强？

这……这怎么可能？

“战王妃。”皇后表情不再轻松，而是严肃地看着谢姝晚，“固然你跟王爷感情出了点问题，却万万不能拿这种事情说笑。你方才所说事态严重，可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谢姝晚惶然不安：“儿媳不敢撒谎，正因为意识到事态严重，才不敢再隐瞒。”

穆帝皱眉：“可知是什么原因？”

“儿媳不知。”谢姝晚不安地摇头，“儿媳问了王爷身边的侍卫长青，他说王爷从半年前开始，脾气就容易失控，后来也是为了避免让儿媳察觉出异样，才搬到他自己的锦麟院居住，儿媳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军中公务繁忙，可后来发现……后来发现……”

穆帝急问：“发现什么？”

谢姝晚咬了咬唇：“可能有人暗中给王爷下毒，想谋害王爷。”

皇帝一惊：“战王妃，这话不能乱说。”

“儿媳不敢乱说。”谢姝晚面色苍白，语调明显惶然不安，“王爷养伤期间，儿媳贴身照顾他，他数次提起休书一事，儿媳心里难受，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趁着他喝药睡着之际，儿媳逼问了长青，才得知王爷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担心伤到儿媳，所以才急切地想要把儿媳休出王府。”

穆帝面色一点点变了，端着茶盏的手一点点收紧，眼底似是凝聚着狂风暴雨。

天子脚下，有人公然谋害皇子。

而且还是一个掌四十万兵权的皇子。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来，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满朝不安。若再有奸细得知，边关只怕又要开始生乱。

穆帝眉眼浮现幽深难测的色泽。

半年前？

也就是说，萧衍是从边关回来之后才被人下了毒？

穆帝想到萧衍十年镇守边关，与京中大臣朝臣几乎没有往来，跟他的母妃也不太亲近。

到底谁有机会害他？

“如果是这样，那证明萧衍并没有负心。”皇后眉心微蹙，细细猜测，“会不会是敌国有人试图谋害萧衍？”

谢姝晚没说话。

当然不可能是敌国，萧衍能在边关待十年没有败绩，怎么可能会中了敌人如此暗算？

能算计他的，只有他最亲近的人。

可这句话不能这么说出来，得让皇帝自己去查，或者他自己想到答案。

“你先起来吧。”穆帝压下心头滔天巨浪，语气威严沉稳，“此事朕心中已有数，你暂时不要声张。”

谢姝晚站起身：“儿媳知晓兹事体大，所以在贵妃娘娘面前都没敢透露。”

穆帝赞许地点头：“这几天萧衍都是你照顾？”

“是，儿媳不敢假手于人，连煎药也是拿着柳太医开的方子，让府里人去外面的药铺里买了药。”

穆帝沉眉，想说这是不是防备过度了？总不可能连太医院都不可信了吧。

然而转念一想，敢谋害萧衍之人无非是宫妃或者皇子，最低不过朝中重臣，寻常人有几个敢如此找死？

何况没有一定权柄的人，做到此事也难，查出来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宫妃和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果他们真存了这般心思，那么利用太医院的太医给萧衍下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穆帝想到宫廷凶险，阴谋无处不在，心里渐渐生出寒意。

不过经此一事，他对谢姝晚细谨慎细心的态度倒是生出了几分赞许，虽楚家底蕴不行，但如此缜密谨慎的作风，担忧焦虑却不慌乱的心态，比起那些受过严格教导的世家贵女也毫不逊色。

“此事暂时保密，任何人面前都不要轻易透露。”穆帝沉声说道，“朕会派人查清楚。”

谢姝晚点头：“是。”

皇后好奇：“方才战王妃说在贵妃面前都未曾透露，可今日本宫在场，王妃怎么就敢说了？”

谢姝晚低头：“因为皇后温柔大度，儿媳第一次见着就觉得亲近，不会对皇后生出戒心。”

皇后失笑：“贵妃虽然严厉了些，但她才是九皇子的母亲，对你这个儿媳到底要比本宫更亲一些。”

穆帝听到这句话，想到方才昭宸宫的一幕。

宸王妃坐着，战王妃跪着。

又想到两个皇子从小到大，贵妃经常提起容宸懂事孝顺，说萧衍总是冷冷淡淡。

贵妃对姝晚亲吗？

只怕未必。

穆帝心里有了计较，淡道：“皇后膝下无子，常年待在宫里难免孤单，战王妃，等你腹中孩子月份大一些，可以经常进宫陪皇后说说话。”

谢姝晚应下：“儿媳领旨。”

第48章  不要自作多情

走出疏凰宫宫门，谢姝晚面上所有的惶恐、不安、忧虑缓缓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看不出喜怒的漠然平静。

有小太监领着她出宫，谢姝晚一路无话，安然离开皇宫。

走出宫门，坐上马车回府。

“墨雪。”待马车驶离了宫门口，谢姝晚才掀开帘子开口，“我们从疏凰宫出来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墨雪摇头：“王妃放心，无人监视。”

谢姝晚微微点头，放下帘子，猜测穆帝离开昭宸宫之后，顾贵妃一定勃然大怒，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所以才没空派人出来盯着。

勃然大怒之后呢？

谢姝晚阖目，忍不住开始预判她们后续的计划，想到贵妃听到她有孕的消息时，面上没有一点喜色。

宸王妃变脸的速度更是掩都掩不住。

她们在担心什么？

担心她生下战王府嫡子，皇上的嫡孙，因此而荣获圣宠？

谢姝晚嘴角掠过一抹冷笑，皇权之下，利益之争让人迷失，阴谋诡计一重接着一重，防不胜防。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似乎已经成了常态。

既然如此，她又岂会坐以待毙？

马车很快抵达王府大门外，谢姝晚走下马车，跨进王府大门，抬眼就看见站在前院的萧衍。

他正在跟侍卫统领墨凌说话。

见到谢姝晚进来，萧衍表情微松，抬手示意墨凌退下。

墨凌朝谢姝晚行了礼，随即告退离开。

“有没有人为难你？”

谢姝晚道：“贵妃倒是想为难我，但皇上及时赶到，听闻我有孕，就让我回来了。”

昭宸宫里摆出的阵仗还不小。

容瑾月负责告状和火上浇油，贵妃负责审问，宸王妃负责扮白脸。

各有各的角色。

可惜这场戏没来得及上演，皇上就及时赶到，白费了他们一场心思。

“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关键时刻成了护身符。”萧衍眸心微暖，与她一并往府里走去，“照顾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好好休息。”

“确实是护身符。”谢姝晚语调淡淡，不辨喜怒，“否则王爷这会儿就成了孤家寡人，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哦，不对，楚云皎应该会比我伺候得更尽心尽力。”

萧衍剑眉微皱，想到被关在漪澜院的楚云皎，暗自计算着何时把她处理掉。

“王爷身体还没好全乎，暂时不宜出府。”谢姝晚声音平静，“若让外人知道你这么快就能行动自如，难免会疑心皇上对你偏爱，连杖责都敷衍了事。”

萧衍默然听着，目光悄然落在她眉眼：“你若是没解恨，就喊府卫过来再打一顿？”

谢姝晚沉默瞥他一眼。

“这次让他们下手狠一点，最好在床上养个三五月。”萧衍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细不可察的温软，“这样应该可以消气？”

谢姝晚挑眉：“王爷在控诉我心狠手辣？”

“不是。”萧衍摇头。

她若真的心狠手辣，又怎么会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亲自照顾他这么多天？

而且还……

萧衍眸心暗了暗，想到她毫不犹豫划破手指放血的举动，心头泛起尖锐的刺痛。

两人一路往霜华院走去，谢姝晚淡道：“再打一顿就不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他们认定皇上对你偏心，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争储，争的是权力，是储君之位。

除了各自经营势力，博一个好名声，最重要的就是取决于皇帝的偏爱。

萧衍本已兵权在握，若是再得了皇帝偏爱，朝中只怕有一多半的人都要睡不着觉了。

他们都不怕麻烦，但是也没人喜欢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