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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冷。
凛冽的寒风如刀刮开程意绵的心，带走她身体里所剩无几的陆度。
她声希轻若游丝：“师兄，自从阮楠住到观里后，我就再也没看过这么完整的天空了。”
玄机扶着程意绵的手紧了紧：“等我想到破解的办法，你想看天空就看天空，想去哪就去哪。”
程意绵收回目光，看向玄机。
这些日子，师兄为了照顾她，日夜不眠。
明明才三十，他鬓角竟然和自己一样已经生出了白发。
这一瞬，程意绵心里一直紧绷的铉骤然断裂，难过委屈不舍的情绪在胸腔内肆意冲撞。
她长睫颤抖着，眼眶通红：“不了，我希望师兄好好修行，别被我的因果拖累。”

说着，她抬眸看着漫天大雪，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一岁。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陆聿北踏雪而来，信誓旦旦的说：“希希，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竟然一语成谶……
“师兄，你说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玄机眸光微闪，语气坚定：“有的，因果轮回，人一定会有来世。”
“那我不要再遇见陆聿北了……”
说完，程意绵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空洞灰暗，双腿发软。
玄机刚忙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带回房间。
这时，两人都看见床边的长命灯，已经摇摇晃晃要快熄灭。
程意绵心里了然，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
她从小在观里长大，师傅师伯教她牙牙学语，掐指算诀。
哪怕自己闯了什么祸，被罚跪抄经，也有师兄一直陪她承担。
程意绵含着泪，握着玄机的手，强撑着叮嘱：“师兄……我的事情，还请别告诉师傅师伯，我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为我……担忧操劳……”
玄机垂下清冷的眼：“晚了，师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他将被子往程意绵身上又盖了盖：“再撑一会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禁术无法挽回。
哪怕他用尽手段，也只能是给程意绵减些痛苦。
玄机更是不止一次，彻夜彻夜的跪在祖师爷的神像前，但每一柱平安香都会断裂……
床榻上，程意绵也想再撑一会，多陪陪师兄。
可她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进身体，冷入骨髓。
“师兄……我好冷，你……你能抱抱我吗？”3
自从长大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就连简单的拥抱也再没有过。
玄机终红了眼，俯下身轻轻拥住程意绵：“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下山办事……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程意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流着泪弯起唇角：“师兄，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师弟……”
说完，她就阖上了疲惫的双眸。
接着，窗外一阵寒风拂过，床头的长命灯缓缓熄灭。
玄机轻声应下，可程意绵却没再理会他。
他眼睁睁看着程意绵身上的生机尽数断，再也不会言笑晏晏的唤他：“师兄。”
玄机长睫上挂了泪，颤着手掐指算决。
果然，卦像显示，阮楠的孩子降生了。
于此同时，京海一医，顶楼VIP产室里。
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护士高兴的通知：“恭喜陆总，母子平安！”
莫名的，陆聿北心口一疼，脑子里闪过玄机说的那句：“孩子健康落地之时，就是希希的死期。”
他嗤笑一声，按下心口的不适。
怎么会呢？希希是有大福气，大气运的人。
而且那明明就是玄机在说慌，想要他放弃孩子。
不过没关系，等他安排好孩子就会天清观里去接希希。
想到这，陆聿北心里紧绷的铉终于松开。
一天后，他抱着孩子脚印的倒膜，想告诉程意绵，自己已经把孩子记在了她的名下。
接着，再次顶着漫天大雪，徒步回到天清观。
走进偏殿，陆聿北才发现之前他和阮楠一起住的院墙被拆了。
而隔壁竟然连着程意绵的房间。
他走进，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大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希。
这是在早课？
陆聿北心念微动，赶忙调转脚步，到大殿寻找程意绵。
不料刚到门口，就看见殿内四处挂上了白灯笼和丧布。
陆聿北上前，想要进门，却被观里的弟子拦住。
他喉结滚了滚，焦躁的解释：“你拦着我做什么？我是来接希希的……”
话希未落，门内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希。
“让他滚！”
陆聿北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是程意绵师傅张天师的声希。
听说他早就出门云游，没有大事不会回观，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鬼使神差的，陆聿北烦躁起来。
周围弟子们看过来的眼神也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他顶着风雪，干脆在殿门外跪下：“张天师，我曾经在三清神像前发过誓，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就会和阮楠断的干干净净。”
“现在我来找希希兑现誓言，接她回家。”
观内无人回答。
陆聿北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我会证明我的诚心，跪到希希愿意见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来没跪过别人，希希一定会原谅他。
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干脆背对着他。
寒风凛冽，日夜交替。
陆聿北跪了一夜，殿里的经文声也唱了一夜。
他听着耳熟，缓了缓才想起程意绵曾经也念过，说是对亡者超度时念得地藏经。
陆聿北被冻的手脚发僵，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这时程意绵第一次这么久无视他，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
但转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和阮楠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照顾阮楠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让母亲安心而已。
而且他这次还带来了孩子的脚印模具，为的就是告诉程意绵，那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和阮楠无关！
等他和希希解释清楚，她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原谅他。
翌日，天刚泛白。
一道沉闷的撞钟声骤然响起，紧随而来的，是吱呀的开门声和纷踏的脚步声。
陆聿北精神一震，抬眸望去。
程意绵的师傅和师伯一身白袍立在两侧，玄机一身麻衣孝服抱着牌位站在中间，身后跟着数不清的戴孝小弟子。
陆聿北着急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根本找不到程意绵的身影。
心里的不安惶恐骤然到达顶峰，他开始急切又慌乱。
等玄机走近，陆聿北看清牌位上的字时，顿时瞳孔紧缩。
那牌位上竟然写着天清观第二百二十三代嫡传弟子——程意绵。
亡于：2023年1月14日。
陆聿北身形狠狠摇晃了一下，手里脚印倒模‘嘭’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脚模上面的鎏金字迹，也赫然印着——陆聿北程意绵之子。
生于：2023年1月14日。
                第11章
雪如飞絮，背牛顶上一片雪白。
陆聿北捏着那张孩子的出生日期表，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又仔细核对了一遍，2023年1月14日。
就是阴历阴历二零二二壬寅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陆聿北高大的身体狠狠晃了晃，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孩子出生日期，也被落在地上，被白雪覆盖。
他猩红着眼，强撑着想要起身。
可跪了一晚上，膝盖以下已经毫无知觉。
陆聿北用手支撑着膝盖，咬着牙站起身，跌得撞撞的往殿里走。
可到了门口，还是被守门的黑袍弟子拦住。
“师父师伯有令，禁止你入门。”
陆聿北勉强扶着门才能站直，冷峻的脸上满是惊慌：“里面下葬的人究竟是谁？不是希希对不对，她一定还活着，她说了会等我来找她！”
黑袍弟子满脸漠然，根本不理会他。
陆聿北捏着门的指骨发白，直直望着殿内。0
玄机小心翼翼的将程意绵的牌位放在往生殿中，虔诚上香叩拜。
身后的弟子也紧跟着叩拜，神情哀痛肃穆，不似作伪。
陆聿北死死的盯着那牌位，扶着门框的指骨发白：“张天师说过她会长命百岁，你们一定是骗我的！”
似乎是这套说辞说服了自己，他嗤笑一声：“玄机，你为了骗我真的煞费苦心，我不会信的。”
说着，陆聿北抬手撤下殿门口的挽联。
“你们怎么敢给希希办葬礼？！”
他一向沉稳、冷峻，站在那里周身气势不怒自威，从没像今天一样失态过。
两位守门的黑袍弟子见状，刚忙上前拉住他：“别撕了，别在意绵师叔的葬礼上闹……”
可两名弟子还年幼，全然拉不动1米87的陆聿北。
他强忍着膝盖骨上钻骨一般的疼，铆足劲往殿里冲。
嘴里还在不断喊着：“希希！希希我来接你了。”
“我已经把阮楠送走了，你信我好不好。”
“只要你出来，我们马上就能相守了！”
动静大的完全打断了里面的唱经声。
张天师白眉紧蹙，沉声下令：“玄机，去叫他滚。”
玄机强硬起身，走到观口。
陆聿北见他过来，双拳静静蜷握成拳：“玄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希希是什么心思，你故意办葬礼给我看，不就是想要我放弃希希，我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话希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