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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宁三年。
白雪皑皑，红色宫墙高立。
被侍女搀扶着的洛芸霜身披狐裘，缓步踏雪而行。
她的眼疾愈发严重，年初还能视物，如今几乎快看不见了。
到了御书房。
洛芸霜欠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孟翊风正伏案批奏折，见了她，眉头下意识蹙起，张口便问：“你身子弱，不好好在自己寝宫待着，来御书房做什么？”
洛芸霜直直走到他面前，哑声道。

“听说陛下是要纳妃了？”

孟翊风神色一怔。
随即叹了口气：“芸霜，朕身居高位，如今很多事迫不得已。”
洛芸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语气似乎无奈至极。
她咽下喉咙涌上的血腥味。
猝然苦笑：“皇上曾答应过我的最后一件事，如今也要失约了吗？”
当初，还是太子的孟翊风求娶她时，曾指天承诺她三件事。
第一件事：她当上皇后也不必久居深宫，当随心自由。
后来他却以她身弱为由，将她禁锢后宫，无法踏出宫门一步。
第二件事：待他继位便解除先帝对将军府必留嫡亲在京的禁令，让洛家可随时团聚，不必久受分离之苦。
后来他却称先帝禁令无从推翻，甚至年关也不肯召洛家男子回京。
第三件事：无论是在东宫还是皇宫，他的后宫只她一人，绝不纳妃。
这件事，他向来做得很好。
可洛芸霜不曾想，如今他连这事也要失约了。
见她那双愈发无神的双目，孟翊风眉眼间不禁浮现出一抹厌烦。
他不觉加重了声音：“芸霜，你也该体谅一下朕，这么多年朕本就只你一人，可如今朕是天子，总要有龙脉继承，你这身子……”
一瞬间。
洛芸霜如遭雷劈，愕然怔住。
两年前，孟翊风刚登位，就逢外敌来犯。
身为皇后的洛芸霜率兵亲征，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年，最终大获全胜，威震四方。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仗，洛芸霜中了敌国蛊毒，双目受损，每逢十五需受万蛊锥心之痛。
医官告诉她，待到双目完全失明那一日，便是她的死期。
已走向生命衰落的洛芸霜，自然也就无法替他孕育后代。
喉咙像是卡了刀片，又疼又涩。
不等她开口，耳边却传来孟翊风冰冷的嗓音——
“你重病在身，纳妃大典就不必出席了，免得触了喜气。”
洛芸霜无神的瞳仁猛然一颤。
触了喜气……
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孟翊风纳妃之事，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原来如今在孟翊风的心里，自己乃是晦气之人。
心口血肉好似被利刃狠狠割开，疼痛难忍。
洛芸霜从喉间挤出声音：“……臣妾明白了。”
纳妃当天。
皇宫热闹非凡，独她凤仪宫清冷寂寥。
双目看不见后，她的听力却变得异常灵敏。
隔着好几堵高墙，礼乐声也依旧刺耳锥心。
洛芸霜一夜未眠。
隔天。
新封的浅妃过来向洛芸霜请安。
一抹她死也忘不掉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那是当初下蛊害她的南蛮圣女隐月身上的味道！
这时，浅妃柔柔开口：“臣妾浅梨给皇后娘娘请安。”
就连声音，也如此相似！
洛芸霜凛然质问：“你是谁？”
浅妃语气不解：“臣妾是左丞相之女白浅梨，是陛下新纳的浅妃。”
话音刚落。
洛芸霜却骤然抽剑抵向浅梨的脖颈——
“大胆隐月！你竟敢冒认身份进宫，到底是何意图？”
这一举动吓得所有宫人忙伏地而跪。
浅妃却毫无所动，甚至勾唇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所有宫人离开。
洛芸霜才听见浅妃缓声开口：“洛将军好生厉害，双目都快失明了，竟也能认得出我？”
听她承认下来，洛芸霜握着长剑的手不觉加重力道。
隐月则看着洛芸霜无神双眸，又笑道：“我当初给你下的蛊毒，如今将到死期了吧？”
“我的死期尚且未到，但你的死期必是今日了。”洛芸霜冷笑。
“洛将军这般笃定？”浅妃却勾了一抹笑。
屋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洛芸霜认出那是孟翊风，心不觉落定：“自然。”
隐月却凑前了几分，压低声音道：“那不如我与洛将军打个赌，就赌你们皇帝到底是信你这个为他打天下的皇后，还是信我这个别有用心的敌国圣女？”
这话实在可笑。
孟翊风在这点上，必定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