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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月隐记起来了，那是平露嘴中三十岁才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老博士，她的——前男友。

　　上一次见他楼上楼下离得太远，苏月隐这才看清男孩面容。无功无过大众脸，微胖，寸头。待他背着平露站起来，苏月隐才意识到他还是蛮高的。大概，她心想，个头快要赶上云海楼了。

　　奇怪，她什么时候习惯用云海楼作为标尺衡量事务了。

　　“不安全。”苏月隐跟着站起，“平露醉了，她坐你后座不安全。”

　　大男孩说没事，以前上学时候她喝得比这次还醉，我都能驮着她安全回去。

　　苏月隐帮他把平露扶上电动车后座，给平露戴上头盔。

　　吧嗒，他按紧头盔锁扣，斜身跨上电动车，回头道，“抓紧我腰。”

　　平露醉醺醺趴在他后背上，闭着眼睛，竟然真的伸出双手搂上他腰身。

　　苏月隐喊她，平露，平露，你能听清我说话？平露在男孩后背上磕了磕下巴，算是点头。

　　那你回家了给我发信息报平安。苏月隐看着两人骑在电动车上，消失在夜幕里，才有空想刚孙怀谷和她商量的事。

　　苏月隐的职场经验虽然不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做管理，是双刃剑，并非那么简单。

　　翌日，是周末。

　　快过年了，大家都懒散起来。客户开始清病人关科，同事也不怎么跑医院，聊着都是采买年货的话题。

　　苏月隐心里有事，总觉得喉头沉甸甸。她起了大早，思索再三，决定找那个人。

　　没有人比白鑫再合适。

　　她是她身边唯一信任且爬上管理岗位的女人。

　　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白鑫放下电话，拿起骨瓷奶盅往黑咖里倒了半杯，捏着金属小勺搅拌。勺子和骨瓷杯撞在一起，叮当叮当。

　　云海楼坐在她对面，继续刚才的话题，“项目已经拿到了一轮融资，上周创始人找到我又进行了一轮路演。我想和你一起评估并且试着投资这个项目。”

　　“你这么精明，不会做赔本买卖。找我什么目的？”

　　云海楼说，你也精明，从来不接亏本生意。这个项目是工业 4.0 创新衍生项目，你有机床厂采购经验，我来把控法务风险，我们合作愉快。

　　白鑫拿起项目书，宽大的袖口滑下，露出卡地亚玫瑰金手环。她刚翻了一页，听到咖啡店门上的风铃声响，抬头看向云海楼身后。

　　“刚给我打电话的人到了。”

　　云海楼回头，很意外。

　　苏月隐戴着毛茸茸鸭舌帽，穿着茧形深色羽绒服匆匆走过来。见到坐在一起的两人，也一愣。

　　白鑫瞥了云海楼一眼，委婉说我想和月隐说点体己话。

　　云海楼收拾起桌上的文件，站起来，“我去隔壁坐，回避一下。”男人知趣，把东西挪到旁边桌子。

　　听完苏月隐的描述，白鑫没有马上回应，葱白修长的手指勾向咖啡杯。

　　白鑫轻握拳，撑在颊边，“最关键是，你怎么想。我只能分享我的经历。”她说，“女性管理者想要和男性管理者站在一样的高度，背后的付出是男人的两倍，甚至更多。他们会想当然把女人当成弱者，如何平衡家庭，生育是否有影响，这些选择题从来不会针对男性。”

　　白鑫继续，“做管理要承上启下，管理上司，并且对下属负责。累是肯定的，耗费心血也在所难免。你能接受你的所作不被下属理解支持，你的付出不被老板肯定么？”

　　苏月隐眨眨眼睛。

　　白鑫就知道她还没想过。她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苏月隐也诚实，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孙怀谷的话只能信一半。另一半是什么，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黑白，而是灰。这一课是在你这学的，所以我觉得你能帮我做个选择。

　　白鑫，“你还挺敢说。”她说，没人能帮你做选择。

　　“苏月隐，你可以试一试。”

　　“我怕做不好。”

　　“我们不仅要学会如何赢，还要学会输。”

　　“嗯？”苏月隐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有白走的路，只有白走路的人。”

　　苏月隐咀嚼这句话，本就混乱的头脑更加理不出条理。

　　白鑫看了眼不远处正专注看着屏幕打字的男人，压低声音问苏月隐，“升职后，自己的时间难免被更多工作占据。你若是没有空做落羽的家庭教师了怎么办？”

　　“这个好办，我想过，直接和云律师提辞职。”

　　“那就失去了接触云律师的机会。”

　　苏月隐没想到白鑫能这么说，天真地回，“那就不接触。”

　　白鑫撇了下唇角笑起来，云律师恐怕不这么想。

　　苏月隐离开咖啡店，云海楼重新和白鑫说事情，打趣道女人悄悄话就是多。白鑫说，是的，姐妹如手足，生意如衣服。衣服可以换，手足不能断。云海楼说，什么时候你把苏月隐当手足，这么亲密了，她知道么？

　　正说着，又被电话打断。

　　白鑫按下绿色按钮，对方甜甜声音传来，刘太太您好，您预定了刘先生的六十大寿晚宴，我是负责场地流程的小李，来和您对接。

36、老板

　　听完了孙怀谷的话，看着他一张一阖的嘴唇，平露心跌宕到谷底。

　　孙怀谷要升职的传闻烟嚣尘上，满城风雨。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特意约她单独谈话，平露原本满怀期待的。

　　虽然入职不满一年，但她的业绩完成非常漂亮。论资历她是团队新人，但是论销量和学术背景，没有人比她强。

　　平露离开上一家大厂，是怀才不遇心有不甘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有实力出人头地，与其在大厂做螺丝钉，不如寻找器重并愿意栽培自己的团队。

　　遇到孙怀谷，她没有感激。她只是庆幸，这个平台给了她发挥的余地。这一切，都是她努力争取来的。

　　然而孙怀谷却说，后面他可能更忙，没时间，要换个人做平露上级，更好地支持她的需求。

　　平露颤着声音问，“是谁？”

　　“苏月隐。”

　　漫长的沉默，两人均不做声。平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孙怀谷在观察她。

　　江南的冬天阴雨连绵，空调开到二十八度都驱赶不掉蚀骨的寒。

　　平露凝视着孙怀谷的桌子腿，不看他。

　　孙怀谷往公道杯里续了热水，又给他和平露面前的茶杯倒上七分满，笑着解释道，“你看，有时候你发的邮件申请我来不及审批，就耽误你工作进度。多一个人带你，就多一个人为你服务。未来和内部沟通那些琐碎的事情，你都推给苏月隐，省事。你就专心发挥长处，用学术搞定客户。”

　　平露还是不说话。

　　孙怀谷放低姿态，问，你对未来有什么职业上规划么。

　　平露抬起眼看老板，认真说，有。我计划一年内组建自己的团队。

　　孙怀谷笑了。

　　平露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初生牛犊不怕虎？”

　　“后生可畏。”

　　孙怀谷端起瓷杯，吹凉绿茶，“职场上最快的升职方法，就是把你的直属老板顶上去。”

　　他说，老板向上走，原来的位置空出来，你才有机会